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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里闪耀着。酒吗?还是血呢?——谁分辨得出来。
终于在士波克面前了。那伯爵矗立在他的白马旁边。他的长发闪着铁光。
那来自朗格脑的用不着问人。他一眼认出那将军,从骏马上跳下来,在如云的尘土中鞠躬。他带来了一封把他介绍给伯爵的信。但伯爵下令说:“给我读这张破纸罢。”他的嘴唇并没有动弹。这用不到它们;它们恰好是为咒骂而设的。至于其余的,他的右手可以说话。够了,你可以从他右手看出来。那年轻的公子早读完了。他不再知道站在什么地方。他只看见士波克。连天空都隐灭了。于是士波克,那大将军说:
“旗手。”
这已经很多了。
大队驻扎在拉亚伯以外。那来自朗格脑的独自往赴。平原。黄昏。铁蹄在烟尘滚滚中闪耀。然后月亮升起来了。他从手上可以看出来。
他梦着。
但有些东西向他叫喊。
尽管喊,尽管喊,
把他的梦撕破了。
并不是一个猫头鹰。大慈大悲:
一棵孤零零的树
向他喊着:
“人呀!”
他定睛看:那东西竖起来。一个躯体
靠着树干竖起来,一个少妇
血淋淋,赤裸裸的
扑向他:“救我罢!”
于是他跳下那黑漆漆的绿野
斩断了那如焚的绳索;
他看见她的眼睛燃烧着,
她的牙龈紧咬着。
她笑吗?
他打了个寒噤。
他已经骑在马上
在黑夜里疾驰了。手里握着鲜血淋漓的绳子。
那来自朗格脑的聚精会神写一封信。他慢慢地铸就了一些严肃端正的大字:
“我的好妈妈,
骄傲罢:我打大旗呢!
放心罢:我打大旗呢!
好好地爱我:我打大旗呢!”
……
是早晨吗?什么太阳升起来了呢?这太阳多大!是鸟雀吗?到处都是它们的声音。
一切都是清明的,但并非白昼。
一切都在喧噪,但并非鸟声。
都是些梁在闪光。那是些窗户在叫。它们叫着,赤红的,直达那站在炎炎的田野间的敌人队里,它们叫着:火!
于是破碎的睡眠在他们的脸上,大家都仓仓皇皇的,半铁半裸体,从一房挤到一房,从避难所挤到避难所,并摸索着楼梯。
喇叭的窒塞的气息在院里嗫嚅着:归队!归队! 和颤动的鼓声。
但大旗并不在。
呼唤:旗手!
咆哮的马,祷告,呼叫,
咒骂:旗手!
铁对铁,命令和铃响;
静:旗手!
再一次:旗手!
于是溅着白沫的马冲出去。
……
……其中一个,穿着白绸衫的,知道他不能醒来;因为他是醒着的,却给现实弄昏迷了。于是他惴惴地逃到梦里去,站在园里,孤零零地站在黑漆漆的园里。于是盛宴远了。光又说诳。夜围绕着他,怪清凉的。他问一个俯向他的女人说:
“你是夜吗?”
她微笑。
于是他为他的白袍羞了。
他想要在远方,独个儿,并且武装着。
全副武装着。
……
他和那些熊熊的走廊赛跑,经过许多热烘烘地围攻着他的门,经过那焚烧他的楼梯,他在愤怒中逃出屋外去。他臂上托起那大旗像一个晕去的白皙的女人一样。他找着一匹马,那简直是一声叫喊;经过了一切并追过了一切,甚至他自己的人。看,那大旗也醒起来了,它从不曾闪出这样的威风;现在,所有的人都看见它了,远远地在前头;认出了那清朗而且无头盔的人,也认出了大旗……
但看呀,它开始闪耀了,突然冲上前去,而扩大,而变成紫色了!
……
看呀,他们的旗手在敌人中燃起来了,他们望着它追上去。
那来自朗格脑的站在敌人的重围中,孤零零的。恐怖在他周围划下了一个空虚的圈儿,他在中间,在他那慢慢烧完的旗底下兀立着。
慢慢地,几乎沉思地,他眺望他的四周。有许多奇怪的,五光十色的东西在他面前。“花园”——他想着并且微笑了。但他这时候感到无数的眼睛盯着他,并且认识他们,知道他们是些异教徒的狗——于是他策马冲进他们中间去。
但是因为他背后一切又陡然闭起来了,所以那究 竟还是些花园,而那向着他挥舞的十六把剑,寒光凛凛 的,简直是盛宴。
一个欢笑的瀑流。
衬衣在堡中烧掉了,那封信和一个陌生妇人的玫瑰花瓣——
翌年春天(它来得又凄又冷的),一个骑着马的信 差从比罗瓦纳男爵那里慢慢地进入朗格脑城。他看见 一个老妪在那里哭着。
勒内·玛丽亚·里尔克(1875—1926),与斯蒂文斯·瓦雷里同时代并齐名的德国现代著名诗人。生于布拉格,父亲曾任一家铁路公司职员,母亲出身上流社会。11岁入军事初级中学学习,16岁因身体羸弱被军事高级中学除名。19岁出版处女诗集《生活与诗歌》。21岁从大学辍学,离开布拉格迁往德国慕尼黑,开始漂泊不定的职业写作生涯。31岁写出传世名作《豹》。35岁寓居杜依诺,对杜依诺的写作环境产生一种近乎神秘主义的感觉。先后出版《图象集》、《时辰之书》、《玛丽亚一生》、《杜依诺哀歌》和《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等诗集,并有剧作《日常生活》、长篇小说《马尔特·劳里茨·布里格随笔》及大量诗作问世。里尔克认为作品只有来自神灵所助才具有永恒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