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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痒-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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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我盼来的就只是这?什么都得到了,任何流行的新上市的,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伸手就来。好像爬到了山顶,看到了空虚。

  她一直被当作楷模,被聚光灯照着。一个好教师,一个好妻子,还被期待着成为一个好母亲。改革开放的标本。中国人生活的楷模。强烈的照亮,让她感到空虚。假如没有如此强烈的照亮,她还不会感觉得到这种空虚,就像现在活着的许多人。晦暗总给人充实一样。她简直受不了了。

  有时候会生出怨恨,恨不得去干一件毁灭自己的坏事。她走上毁灭之路了。她爱上了老张。那个苦心经营的家,马上就要毁了。

  早晨,她躺在老张的怀里。我不再是好教师好妻子了。以往这时候,她都必须起来了,做家务,或者锻炼,或者准备上班。现在,就让我苟且一回吧。睡个懒觉。就一次。她想。

  凭心而论,她真的只是想一次。放松一次。但是一旦破了口,就会有无数次,像崩溃。崩溃的感觉就是睡懒觉的感觉,慢想后果,骨头酥酥的。何况还有理由的支撑?一面是无理由的累,一面是有理由的舒服,你选择哪一个呢?我就做婚外恋者了吧!我就是婚外恋者了!我他妈的就是婚外恋者了,又怎么样?

  按理说,老张绝对比不上自己的丈夫。既没有自己丈夫年轻,也没有自己丈夫有钱。所谓将来会有大前途,只是一个未知数。但这未知数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停留在永远未实现中,就像永远停留在恋爱状态中。

  她喜欢老张猝不及防地从后面把她抱住,然后对她做什么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喜欢抱个一个新鲜男人的身体,闻新鲜男人身上的味道,烟味。她喜欢他用满是这味道的嘴吻她。她并不忌讳肮脏。亲吻是人类最不卫生的举动之一,但是在亲吻的人中,没有人感觉到它的不卫生。

  彼此寻找着对方的嘴唇,对方的舌头。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笑了。沉着脸,专心做着。他的舌头从她的嘴里,游到了嘴外,游到了她的全身。游到了她的伤口。她浑身是伤。这是她的丈夫打的。疼!她叫了一声。

  老张一看,大吃一惊。

  是他打的。她说。

  他怎么这么做?老张说。

  单这句话,就让她无限欣慰了。她找到了彼岸。

  她脱光了自己。展示着自己的伤口。好像举着旗帜。你可不能辜负了我。她说。

  我不欺负你。老张说。

  她扑向老张。老张蓦然退却了。她扑了个空,几乎摔倒。她愣住了。

  不要这样。老张说。

  她似乎不相信。或是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又转过来看着老张。

  她脱得光光的。那肉体,连同那伤疤,让老张恐惧。好像是他把她剥下来的,把她打成这样的。不要这么壮烈嘛……他企图显出俏皮的样子,用俏皮来消解。

  什么壮烈?她问。

  就是壮烈牺牲呀。老张说。还没有到这种份上。你穿起来。

  他拎起她的衣服,避着她,只伸长手递给她。好像一接近她,就会被她缠住。他害怕被缠上。他犯不着。

  这个时代,谁能为谁负责?谁能把担子压在别人的肩膀上?荒唐!

  她明白了。你也在骗我?

  什么骗?老张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可没这么卑鄙。

  她叫:你在利用我?

  我利用你什么了?老张慌忙争辩。对,也许是,我是在利用你。你给我介绍了女朋友。但是,我会请你喝喜酒的。

  乐果猛然记起了老芳。她几乎把她给忘了。她?她叫。她跳起来。你还要跟结婚?

  老张道:不是你要我跟她的吗?

  我现在不要。她说,你说,你和她断了。我不要你和她结婚!

  怎么能这样呢?老张道。那么我跟谁结婚?

  跟我?乐果想。可是这样的男人,你现在还要嫁给他吗?

  我怎么跟他好上了呢?也许正因为他是这样的男人。越坏的男人,越不负责任的男人,越显得有魅力。因为你被责任缠得太苦。

  难道你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吗?有时候,你会有不顾一切,闭起眼睛跳悬崖的冲动。抑或,你本来就向往悬崖?诗人总是歌颂悬崖,从不歌颂坦途。这是不是人类的宿命?人类所有的努力,都在于创造幸福,而潜意识里却为苦难喝彩。

  她不能回去过那样的生活。安逸而死亡的生活。她抓住老张: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老张笑了。笑得很坏。我都要。他说。

  现在谁还把爱情和婚姻混为一谈?

  为什么!她叫。

  还不明白吗?她和你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老张说。也许太残忍了。他想。本来他不想这么说,如果彼此都明白,都聪明。岂料这女人不明白。你有文化,老张说,她没有文化;你会进攻,她只会缩着由你做;你是老师,看过去令人生畏,可是你却说:不要这样子嘛。我喜欢听你用沙哑的声调说:不要这样子嘛。那种不解风情的女人,她们只会固执抗拒得你没了兴致。她们的嘴巴喊出了臭味,唾沫溅在一边。她们的手像柴木棍,拽着你,太伤情绪啦。当然你也绝不是妓女。妓女只会主动迎着你,把乳峰放在你胸前磨蹭。一点也不会给你惊喜……

  你……浑蛋!她简直昏过去。

第五章

  老芳不明白,乐果为什么会在他们大喜的日子里,说那样的话。这婚事,不是她竭力要搓合的吗?

  你和乐果双双被邀参加婚礼。乐果是介绍人。大家围着乐果称赞,乐果老师做了两件大好事了。老芳,你可真幸运。

  她本来可以不去的。可以回避。可是她没有。她去了。还一手操办婚礼。婚礼异常隆重。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给老芳化妆,妆化得异常浓。老芳要擦掉一点,她不让。她把擦掉的部分更鲜明地抹了上去。又不是第一次。老芳说。

  正因为是再婚,才要象模象样地搞,好好搞!乐果说。

  她变得比原来更固执。

  彩车是最高级的。车上缀满了鲜花,引得小孩跟着彩车跑,进了老芳家的小弄。为了增强效果,乐果专门请来了一个军乐队,现场演奏,《婚礼进行曲》吹得震天价响。这是第一个在婚事上用现场乐队的,弄堂口弄堂里为满了人,邻居的窗户全都打开了,露出一个个人头,探着半个身子。人们猛然醍醐灌顶:现场乐队频频在丧事上用,喜事上怎么就没人想到用?这是能极大地增加气氛的创举。

  甚至有人真以为哪家出殡了,奔了过来。他们看到新娘哭哭啼啼从一个破旧的房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同样流泪的亲人,他们在给她送行。仿佛她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一对童男童女沉默地给新娘捧着婚纱下摆。

  乐队撒了野地吹,现在不撒,更待何时?再没有机会了,再没有机会了!总是这样几乎疯狂地看办婚礼。这是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对老芳,希望是最后一次。

  老芳蓦然再回头,想找自己的儿子小树,小树已经回避掉了。她更加哭得凶了。她忽然不肯进迎亲的车。乐果急躁地把她硬推进去:闹什么,又不是办丧事!

  老芳觉得通往老张家的那个弄道非常漫长。假如不是乐果搀扶着,自己怕是难以到达既定的目的地。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步步推进去的。她是乐果手上的一个傀儡。

  新房被布置得一片通红,令人窒息,几近暴力。漫长的仪式。拜天,拜地,夫妻对拜。主持人在说着祝他们一生恩爱白头偕老之类的废话。天知道呢!那些老夫妻们,他们厮守了一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就不会厌烦吗?所以才叫“厮守”吧!是“厮”着“守”着。需要毅力,需要坚忍。在坚忍中,彼此心死了,然后体会到了死的苍凉:没有这个,你就永远没有了!所以才需要庆典吧!这是盖棺仪式。

  那些新娘,化装得多么艳丽!她真的长得这么漂亮吗?像公主。她能保持多久?这婚纱是租来的,即使不是租来的,她能长久穿着它吗?即使是头婚的年轻的新娘,她很快也要沦为烂肉的妻子,大腹便便的孕妇,手脚麻利的母亲,理所当然进进出出厨房和卫生间的家庭主妇。那坐在卫生间马桶上的老婆早已经失去了窥视的价值,还有那家常便饭地对着丈夫脱光的身体。同样的一块肉。

  老芳瞥见了周围无数庄重的目光。她有些害怕。这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大家都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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