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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集-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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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曾经深入民间,影响我国文化如此之巨,这样精美的表演艺术,到了民国初年竟然没落得几乎失传成为绝响,职业演出只靠了数十位“昆曲传习所”传字辈艺人在苦撑,抗战一来,那些艺人流利失所,昆曲也就基本上从舞台消失。战后梅兰芳在上海那次盛大昆曲演出,不过是灵光一现。
  南京在明清时代也曾是昆曲的重镇。《儒林外史》第三十回写风流名士杜慎卿在南京名胜地莫愁湖举办唱曲比赛大会,竟有一百三十多个职业戏班子参加,演出的旦角人数有六七十人,而且都是上了装表演的,唱到晚上,“点起几百盏明角灯来,高高下下,照耀如同白日。歌声飘渺,直入云霄”。城里的有钱人闻风都来捧场,雇了船在湖中看戏,看到高兴的时候,一个个齐声喝彩,直闹到天明才散。这一段不禁教人看得啧啧称奇,原来乾隆年间南京还有这种场面。夺魁的是芳林班小旦郑葵官,杜慎卿赏了他一只金杯,上刻“艳夺樱桃”四个字。这位杜十七老爷,因此名震江南。金陵是千年文化名城,明太祖朱洪武又曾建都于此,明清之际,金陵人文会萃,亦是当然。

  一九八七年重游南京,我看到了另一场精彩的昆曲演出:江苏昆曲剧团张继青的拿手戏《三梦》——《惊梦》、《寻梦》、《痴梦》。我还没有到南京以前,已经久闻张继青的大名,行家朋友告诉我:“你到南京,一定要看她的《三梦》。”隔了四十年,才得重返故都,这个机会,当然不肯放过。于是托了人去向张继青女士说项,总算她给面子,特别演出一场。那天晚上我跟着南京大学的戏剧前辈陈白尘与无白匋两位老先生一同前往。二老是戏曲专家,知道我热爱昆曲,颇为嘉许。陈老谈到昆曲在大陆式微,忿忿然说道:“中国大学生都应该以不看昆曲为耻!”开放后,中国大学生大概都忙着跳迪斯科去了。当晚在剧院又巧遇在南京讲学的叶嘉莹教授,叶先生是我在台大时的老师,我曾到中文系去旁听她的古诗课程,受益甚大。叶先生这些年巡回世界各地讲授中国古典文学,抱着兴灭继续的悲愿,在华人子弟中,散播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苗。那天晚上,我便与这几位关爱中国文化前途的前辈师长,一同观赏了杰出昆曲表演艺术家张继青的《三梦》。
  张继青的艺术果然了得,一出《痴梦》演得出神入化,把剧中人崔氏足足演活了。这是一出高难度的做工戏,是考演员真功夫的内心戏,张继青因演《痴梦》名震内外。《痴梦》是明末清初传奇《烂河山》的一折,取材于《汉书·朱买臣传》,及民间马前泼水的故事。西汉寒儒朱买臣,年近半百,功名未就,妻崔氏不耐饥寒,逼休改嫁,后来朱买臣中举衣锦荣归,崔氏愧悔,然而覆水难收,破镜不可重圆,最后崔氏疯痴投水自尽。这是一出典型中国式的伦理悲剧:贫贱夫妻百事哀。如果希腊悲剧源于人神冲突,中国悲剧则起于油盐柴米,更近人间。朱买臣休妻这则故事改成戏剧叶经过不少转折。《汉书·朱买臣传》,崔氏改嫁后仍以饭饮接济前夫,而朱买臣当官后,亦善待崔氏及其后夫,朱买臣夫妇都是极厚道极文明的,但这不是悲剧的材料。元杂剧《朱太守风雪渔樵记》最后却让朱买臣夫妇团圆,变成了喜剧。还是传奇《烂河山》掌握了这则故事的悲剧内涵,但是在《昆曲大全》老本子的《逼休》一折,崔氏取得休书后在大雪纷飞中竟把朱买臣逐出家门,这样凶狠的女人很难演得让观众同情,江苏昆剧团的演出本改得最好,把崔氏这个爱慕虚荣不耐贫贱的平凡妇人刻划得合情合理,恰如其分,让张继青的精湛演技发挥到淋漓尽致。她能把一个反派角色演得最后让人感到其情可悯,其境可悲,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就要靠真功夫了。张继青演《烂河山》中的崔氏,得自传字辈老师傅沈传芷的真传。沈传芷家学渊源,其父事“昆曲传习所”有“大先生”尊称的沈月亭,他自己也是个有名的“戏包袱”,工正旦。张继青既得名师指导,又加上自己深刻琢磨,终于把崔氏这个人物千变万化的复杂情绪,每一转折都能准确把握投射出来,由于她完全进入角色,即使最后崔氏因梦成痴,疯疯癫癫,仍让人觉得那是真的,不是在做戏。《烂河山》变成了张继青的招牌戏,是实至名归。我们看完她的《痴梦》大家叹服,叶嘉莹先生也连声赞好。
  在南京居然又在舞台上看到了《游园惊梦》!人生的境遇是如此之不可测。白天我刚去游过秦淮河、夫子庙,亦找到了当年以清唱著名的得月台戏馆,这些名胜正在翻修,得月台在秦淮河畔,是民国时代南京红极一时的清唱场所,当年那些唱平剧、唱昆曲的姑娘,有的飞上枝头,变成了大明星、官太太。电影明星王熙春便是清唱出身的。得月台,亦是秦淮水榭当年民国时代一瞬繁华的见证。我又去乌衣巷、逃叶渡,参观了“桃花扇底送南朝”李香君的故居媚香楼。重游南京,就是要去寻找童年时代的足迹。我是一九四六年战后国民政府还都,跟着家人从重庆飞至南京的,那时抗战刚胜利,整个南京城都荡漾着一股劫后重生的兴奋与喜悦,渔阳鞞鼓的隐患,还离得很远很远。我们从重庆那个泥黄色的山城骤然来到这六朝金粉的古都,到处的名胜古迹,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我永远不会忘记爬到明孝陵那些庞然大物的石马石象背上那种亢奋之情,在雨花台上我挖掘到一枚胭脂血红晶莹剔透的彩石,跟随了我许多年,变成了我对南京记忆的一件信物。那年父亲率领我们全家到中山陵谒陵,爬上那三百九十多级石阶,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多年后,我才体会得到父亲当年谒陵,告慰国父在天之灵抗日胜利心境。四十年后,天旋地转,重返南京,再登中山陵,看到钟山下面郁郁苍苍,满目河山,无一处不蕴藏着历史的悲怆,大概是由于对南京一份特殊的感情,很早时候便写下了《游园惊梦》,算是对故都无尽的追思。台上张继青扮演的杜丽娘正唱着《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在台下,我早已听得魂飞天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离开南京前夕,我宴请南京大学的几位教授,也邀请了张继青,为了答谢她精彩的演出。宴席我请南大代办,他们却偏偏选中了“美龄馆”。“美龄馆”在南京东郊梅岭林园路上,离中山陵不远,当年是蒋夫人宋美龄别墅,现在开放,对外营业。那是一座仿古宫殿式二层楼房,依山就势筑成,建筑典雅庄重,很有气派,屋顶是碧绿的琉璃瓦,挑角飞檐,雕梁画栋,屋外石阶上去,南面是一片大平台,平台有花砖铺地,四周为雕花栏杆。台北的圆山饭店就有点模仿“美龄宫”的建筑。宴席设在楼下客厅,这个厅堂相当大,可容纳上两百人。陈白尘、吴白匋几位老先生也都到了,大家谈笑间,我愈来愈感到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这个地方我来过!我的记忆之门突然打开了。应该是一九四六年的十二月,蒋夫人宋美龄开了一个圣诞节“派对”,母亲带着四哥跟我两人赴宴,就是在这座“宋美宫”里,客厅挤满了大人与小孩,到处大红大绿,金银纷飞,全是圣诞节的喜色。蒋夫人与母亲她们都是民初短袄长裙的打扮,可是蒋夫人宋美龄穿上那一套黑缎子绣醉红海棠花的衣裙就是要比别人好看,因为她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雍容华贵,世人不及。小孩子那晚都兴高采烈,因为有层出不穷的游戏,四哥抢椅子得到冠军,我记得他最后把另外一个男孩用屁股一挤便赢得了奖品。那晚的高潮是圣诞老人分派礼物,圣诞老公公好象是黄仁霖扮的,他背着一个大袋子出来,我们每个人都分到一只小红袋的礼物。袋子里有各色糖果,有的我从来没见过。那只红布袋很可爱,后来就一直挂在房间里装东西。不能想象四十年前在“美龄宫”的大厅里曾经有过那样热闹的场景。我一边敬南大老先生们的酒,不禁感到时空彻底的错乱,这几十年的颠倒把历史的秩序全部大乱了。宴罢我们到楼上参观,蒋夫人宋美龄的卧居据说完全维持原状。那一堂厚重的绿绒沙发仍旧是从前的摆设,可是主人不在,整座“美龄宫”都让人感到一份人去楼空的静悄,散着一股“宫花寂寞红”的寥落。
  这几年来,昆曲在台湾有了复兴的迹象,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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