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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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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量的他,居然也因为借酒买醉而头疼的厉害。

他本能地捂住了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支持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绕过犹豫惊梦摔碎的瓷枕,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桌边,抓起尚且有着几许温度的茶壶,引颈灌了下去,暖暖的感觉顺着血管流遍了周身,算是勉强驱走了梦噩带来的寒意。

然而,茶水的暖意去得也快,茶壶中式滴水不剩的空了,瓷壁的余温慢慢逝去了,唯剩一手冰凉,仿若他的心也握在手心里一样。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手上一滑,茶壶放在了桌子边上,却只占了半剌儿的地儿,手指一离开,便倾身摔了下去,“叭”得一声又碎了,一片狼藉。

他叹了口气,循着桂魄照得最亮的那片碎瓷探了手去,弯腰拾到了面前,摊开手心凝望着出神。

那青花的碎瓷不知怎的,在这银亮的桂魄的笑颜下,惨白的寥无生气,硬硬的,僵冷的,寂若无声地躺在他的手掌上,又散开一袭寒冷。

这情景宛若洞房花烛夜,醉酒浇愁的绎儿被他抱上床榻时,不经意滴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水晶样的透亮,却实实没有温度的冰凉,寒了他一身心。

那时,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她,可他知道,他骗不了自己,迷醉不了自己清醒挣扎着的心。

他敏感的神经牵痛了自己,低下头寻着痛看去,拳起的手指缝间,猩红的液体一点一点地零落了下来,溅在了地上,一片泛着清冷月光的碎瓷片间。

他痛的,真的也该麻木了,他以为。

“公子!”门板被扣响了,好像是侍卫的关切,“出什么事了?什么东西碎了么?”

“没什么。”他努力调整了哽咽的声音,沉沉一应,“不小心把茶壶摔碎了。你去睡吧。”

“要紧么?伤了手没有?”侍卫仍是不大放心,“要属下进来收拾么?”

“不用了!去睡吧!”他说着,便也起身,往床边走去,“明天还要赶路呢!”

“那好!有什么事就叫属下好了!”侍卫聆耳听了片晌,确信没什么大问题,这才趿步离去。

他听着脚步的回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渐渐消失,眼前也模模糊糊地迷蒙着,索性仰身一倒,垂下了沉重的眼帘,带着平息下来的呼吸,又无奈的回到梦噩的世界里去了。

也许,现实的噩梦才真正从这里开始。

宁远府衙大堂之上,一声惊堂木拍过,堂上堂下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震,窃窃之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鸦雀无声了。

在一票衙役们齐声洪亮的“威武”声之后,知府清了清嗓子,又一拍惊堂木正色道:“带被告上堂!”

绎儿一身白色的囚衣被带了上来,晨光从她的背后照射铺泻了一身,在影影绰绰的外轮廓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绎儿缓缓走到堂前,待狱卒解去锁铐,整了整衣衫,依礼下跪:“民妇赵祖氏堂下听判!”

“依律将姓名家世,何妨人氏一一报上。”

“民妇赵祖氏,闺名绎儿,祖居辽东,广宁人氏,系宁远总兵副将祖大乐之女,夫君乃是宁远副将参军赵祺。”

知府不做声,偷眼看了看一旁止高气昂的田氏,微微勾了勾唇角:“本府念你近日染了风寒,特着你起来回话。”

“谢大人!”绎儿略略一斜眸,瞥了已然青白了脸的朱田氏一眼,有恃无恐地站了起来。

“原告朱田氏状告你街头殴斗,杀害其子朱全福,可有此事?”

“回大人的话,民妇确与朱公子在街头殴斗过,但朱公子是中了自己的毒针而亡,与民妇无关,请大人明鉴!”

“前次升堂,原告的人证明朱公子死于你对掌时暗藏的毒针,当时你无有人证,今日堂上再审,你可有人证上堂指证?”

“回大人,家兄已经找到了耍猴艺人李老爹为证。”绎儿挺直了背脊,向着朱田氏投去不屑的嘲讽一笑。

“传人证李老爹上堂!”

“小民李贵儿给青天大老爷请安!”耍猴的李老爹没见过如此的阵势,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你就是耍猴的李老爹?”

“回大人,是……”李老爹点头哈腰,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是哪里人氏?”

“回大人,小的是山西并州人,家里穷,平日里带着孙女小红耍两只猴子讨生活。”

“案卷上说,原告之子和被告之间的殴斗是引你们祖孙俩而起,可是事实?”

“回大人,这……这中间有……有点误会……”李老爹突然结巴起来。

“误会?”知府始料未及,不由得心生疑惑,“你予本府从实道来!”

“哎……”李老爹抹了把汗,吞吞口水,“那天,其实根本不关小民和孙女的事,只不过朱公子赏的彩头多些,小民不敢收,推脱之间,一位姑娘误以为朱公子当街欺负小民的孙女,就急急出手,结果被朱公子误伤。然后这位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没说几句,就和朱公子打起来,然后,朱公子就中毒针死了。”

刹那间,绎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强扭过头,死盯着李老爹启合不定的嘴唇,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耳畔嗡嗡的一片蜂鸣,太阳穴也胀得快要炸了。

知府的脸色大变,只得硬着头皮审下去:“你可看清楚毒针究竟是什么人的?”

“朱……朱公子手无寸铁……是……是和这个小姐对掌之后,才……才中的毒针……”

一语震惊,堂下一片哗然。

“你的意思是,毒针是被告的?”

“……”李老爹浑身上下抖得更厉害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颤抖的“是”字,立时没了声音。

“大人!证人已经说出了真相,还有必要审下去么?”朱田氏阴恻的一笑,大声道。

“不劳夫人你催命!”绎儿乍然从齿间迸出一声冷笑,“既然连这个忘恩负义的证人都可以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我活着还不如一死!一命换一命!我的命,你拿去好了!”

“这个……”知府一下子不知所措。

“大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难道你还要包庇祖家么?”朱田氏步步进逼,“倘若如此,老妇只好上告刑部,为我儿子讨回公道了!”

“大人,拿供词来吧!我画押!”绎儿凛然一笑。

“三妹!你不要冲动啊!”泽润隔着人群大叫。

“绎儿!你不要赌气,不要乱来啊!”谢弘想要冲上去,却被衙役拦在堂下。

绎儿充耳不闻,疾步来到文吏案前,劈手夺了毛笔便要画押。

正待此时,门口一声高叫:“祖小姐慢下笔,明珠有话要说!”

绎儿一愣,未及抬头,便听见谢弘喜形于色的声音:“左姑娘!”

左明珠分开人群走进来,向着知府一福:“大人,民女左明珠,正是当时见证人之一,请求入堂作证。”

知府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寻见了这根救命稻草,心下暗喜:“让她上堂来。”

“民女左明珠,大名府人氏,先前与家兄访亲至此,无意间撞上了原告之子街头强霸民女,也就是这个李老爹的孙女。民女出于义愤,出手教训,不料被朱公子暗藏在靴头的匕首所伤。朱公子乘势欲对民女非礼,祖小姐仗义出手,方才化险为夷。朱公子于是又在手中暗藏毒针,妄图暗算祖小姐,不料被祖小姐识破,结果自作自受,中了自己的毒针。”

“你是亲眼所见?”知府再三确定。

“是!句句实言!民女愿以性命担保!”

朱田氏不甘心就此转为劣势,大声争辩:“她们是串通好的!这个女人是祖家收买的!”

“你……”泽润火大地拔拳就要往上冲,被谢弘一把抱住,仍旧挣动不休,“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欺人太甚……”

“那这个老头张口颠倒黑白,恩将仇报,焉知不是被你收买的?”左明珠还以颜色。

“老头又不是老妇我找来的,是他们祖家找到的,说老妇收买他?真是笑话!”

“大人,光有老头作证根本不够,他的孙女是最重要的证人,孙女不来作证,怕是还不足以结案吧!况且,日前,民女曾见到朱家的人在码头与老头的孙女同船而行,这中间疑点重重,还望大人不要草断才是。”左明珠冷笑一声。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拖延时间!”朱田氏气急败坏。

“若祖小姐真是凶手,何必这个急着要人家的命?难道拖时间能改变什么么?怕不是你们自己有鬼,唯恐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吧!”

“你……”

“李贵儿,你的孙女现在何处?”知府话锋一转。

“小的……小的孙……孙女在……”李老爹额上的汗出如浆,结结巴巴,“她……她病了……”

“是么?”知府和师爷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什么时候病的?是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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