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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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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不懂事,和日本校长……呣,闲在家里。” 
  “可惜了啊,德成国文教得不错,又会日语。”陶奎元惋惜的样子,问:“怎么没见他啊?” 
  “去奉天探亲,顺便进点儿药。”徐德富说,“陶署长,表哥说您对我家药店特别关照,真的感谢您呀。” 
  “客气了不是,我们相处多年,照顾一下应该的嘛!”陶奎元说。 
  2 
  白天的阳光烤得石头马槽子发烫,满院一片马的嚼草和胡子的鼾声。胡子划拳行令的吵嚷把太阳赶下山,酩酊的人影鬼火似的在王家大院飘忽、盘桓,胡子毫无要走的意思。王顺福周到地安排好晚宴和夜宿处,投其所好地借几副麻将、纸牌供众胡子娱乐消遣。 
  大柜坐山好为一件事闷闷不乐。 
  “大爷。”王顺福亲手烧好一个大烟炮装进烟枪,递给斜身炕上的坐山好,“东土烟东土烟:佳木斯附近产的鸦片。,很纯。” 
  “不是红皮子红皮子:伊朗产的鸦片。?” 
  “我当安国军的小舅子送给我的。” 
  “那个……”抽上几口烟,坐山好的心仍旧给一张美丽的脸蛋塞得满满的,小猪倌的叔伯姑齐寡妇,今年二十二岁,男人长痈死啦,她至今还欠着棺材铺的棺材板钱,日子过得破烂。 
  “大爷要是有意,我去说合。”王顺福猜出胡子大柜为什么抽闷烟,穿掇说,“她能跟上大爷当压寨夫人,瞧享福吧。再说大爷身旁有个做伴儿的,说话唠嗑儿的也省得寂寞。” 
  “你不懂我们绺规,七不夺,八不抢。四梁八柱要执行五不准,其中一条是不准妯娌并奸子。” 
  妯娌并奸子?王顺福疑惑。 
  “不准随便搞女人。我身为大柜,更不能带头破坏绺子的规矩。你说,我能娶压寨夫人吗?” 
  “那是那是。”王顺福对关东地面上胡子的规矩略知一二,但清规戒律的实质内容不很清楚,提了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可我有一事不明白,弟兄们裆里都长着玩艺,总不会干闲着不用吧?”   
  第二章惊天绑票(3)   
  “撂管(暂时解散),可以到花果窑子(妓院)……”坐山好讲了他们绺子的规矩。 
  胡子不是年年撂管,这要看情形而定。一般的情况下冬天撂管,来年春天再拿局(重新集合)。冬天青纱帐倒了,无处藏身,官府追杀吃紧,就不打白皮(冬天抢劫)了。撂管时,有家的奔家,无家的奔店,愿干什么干什么。 
  “这也好说,你把齐寡妇留在屯子里,想她就来嘛。一来不破坏绺子规矩,二来……”王顺福出主意,也算两全其美。 
  “你真是只老黄皮子。”坐山好听此,甚是高兴。王顺福的话正中胡子大柜的下怀,夸奖道。 
  “白了尾巴尖儿。”王顺福自矜道。 
  “王蛐蛐,你安排吧。” 
  “大爷,今下晚儿,还是?” 
  “不忙,以后再说。”坐山好之所以没急于成与齐寡妇的好事,并非他心不急,草头子去请财神(绑票)成葫芦瘪葫芦没结果,哪有心情啊!更深层的原因,他迷信一种说法,干大事的关头沾女人的边儿晦气,不吉利。 
  大德字骑马从外面赶回来,直驱院内。闻声赶出来的王顺福为大德字牵马,打招呼:“回来啦。” 
  “大爷放仰没?”大德字问。 
  王顺福没懂胡子这句黑话。 
  “大爷睡没睡觉?”大德字只好再问。 
  “没有,没有。”王顺福答。 
  “喂饱它,多给添点儿精料。”大德字将马缰绳甩给王顺福,自顾走进上屋。 
  王顺福牵马向牲口棚子走去,闻到了大德字身上的血腥味,他对血特别敏感,尤其是人血。 
  徐德成坐在草堆里,望着马吃草料。听见脚步声,目光朝外飘扬过去。草棚子里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是负责监视他的胡子。 
  王顺福牵马过来,系牢缰绳,瞅见草堆里的徐德成,略有所思。而后走近,寻到借口说:“徐老三,请你帮我和下草料。” 
  徐德成过来,等待王顺福把精料倒进槽子里,用木棍搅拌。王顺福趁机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我和你大哥德富是私塾同学。别抬头,继续拌。” 
  徐德成拌马料,悉心倾听。 
  “他们是不是绑了你的票?” 
  咣咣!徐德成故意磕碰马槽子,弄出很响的声音掩盖说话。 
  “用我给你大哥捎信吗?”王顺福问。 
  “不是绑票,我大哥知道。” 
  这知道是什么意思,王顺福想了想问:“你入绺子了?” 
  “也不是。” 
  王顺福大惑不解。今天发生的事,让精明的地主也有些搞不懂。早晨坐山好带马队进院,他以为胡子是路过,到活窑来打打尖,而后就走人。看来今天不是,坐山好像是等什么人的消息,大德字一定是带来消息的人。心里嘀咕:“大德字身上的血……” 
  堂屋里,大德字说:“大当家的,事已办妥。” 
  坐山好听此消息,忽悠坐起身,惊喜。 
  “很顺手,两个跳子(警察)土垫子(死)一个,留了一个活口让他回去报信,草头子带人押着‘财神爷’直接回天窑子(老巢)了。” 
  “干得亮堂。” 
  “那我们?” 
  坐山好放下烟枪,大烟舒坦了他,说:“鞴连子(鞴马)!码人(集合)回天窑子。带好徐老三,这回该用上他啦。” 
  “我绑上他。”大德字说,“半路上别影(跑)了。” 
  “绑?用不着。”坐山好认为教书匠怎么会逃跑,何况一路上徐德成很配合,乖乖地跟着马队走,说,“他不会逃跑。” 
  “那个尖果(小美女)?要不要……”大德字的意思一起带走。 
  “有王蛐蛐呢,你别瞎操心啦。”坐山好说,“挪窑(去另一个地方)!滑(走)!” 
  胡子纷纷上马。 
  “大爷,”王顺福向坐山好拱手道,“放心大爷,我一定给您办好。” 
  坐山好一抖缰绳,用马刺儿刺坐骑,马箭射出院。   
  第二章惊天绑票(4)   
  王顺福见胡子走远,关上大门,急忙来到牲口棚子隔壁的草栏子。喊:“出来吧,锁柱。” 
  小猪倌钻出草堆,仍然战战兢兢。 
  “他们走了,快出来吃饭吧。”王顺福说,他见小猪倌的裤裆湿了一片,现出几分可怜,伸手摘掉沾在小猪倌身上的草棍儿。 
  “东家。”小猪倌的声音像风吹的窗户纸,有些发颤。 
  “吃完饭叫你姑来一趟,说我找她有事。”王顺福说。 
  小猪倌点头。 
  3 
  从远处看,马背上的冯八矬子,像一片云在飘动。他策马急奔,跑掉一只马掌,叩磕在干硬碱土乡路上的马蹄声零零乱乱。有那么一瞬间,大盖帽被风吹掉,他疾迅地转回头,脚未脱镫,吊着身子拾起帽子,然后戴上。 
  獾子洞村子的轮廓出现,冯八矬子也从模糊的轮廓中找到了徐家大院。他奋力挥鞭子,打马奔过去。 
  徐家大院并未因一双惊慌眼神的眺望而改变什么,中午的阳光把世间的物体水浸似的变软。陶奎元躺着,闭目养神,陪他的徐德富也躺着,也闭目养神。 
  谢时仿蹑足进来,千层底儿家做的布鞋落地很轻。管家的职业养成一种习惯,进东家的房间轻手轻脚。 
  正房堂屋里的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东家。” 
  “有事儿?”徐德富问。 
  “冯警官来找陶署长,人在客厅等着。”谢时仿说。 
  徐德富用探询的目光望陶奎元,意思是否叫到屋里来。 
  “哦,我去看看。”陶奎元起身,走出去。 
  谢时仿随即关严门,说:“急拉暴跳的,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八矬子?”徐德富问。 
  “是,顺脸直么淌汗,瞅那事儿很急。”谢管家揣测道。 
  徐德富起身,脚蹬上布鞋问:“程先生还藏着呢?” 
  “陶奎元没走。躲他,不想见他。” 
  “咋地?” 
  “他缠着他开药。” 
  “药?” 
  “陶奎元新娶的三姨太,才十九岁,唱蹦蹦戏(二人转)的。他恨不得一口吞下她,老叫程先生给配补药。” 
  “陶奎元三十岁刚出头,如狼似虎的年龄啊,还用得着补药嘛。” 
  “终归女人太多了……啥嗜好啊。” 
  “也是,”徐德富感慨道,“有人好驴好马,也有人好护护喇(鸟名)的,这就所谓穿衣戴帽各好一套。时仿,单独给程先生开个小灶没?他爱吃干葫芦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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