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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匪-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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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看好了,明儿就埋。”


第一部分 苦胆湾太岁宫(9)

    十八娃立即就地扑倒,长长的手臂在地上拍打着,一声长哭从腹腔深处扯出:“哎———我可怜的大大也,哎———哎哎哎呀!”    
    这一声长哭延伸到场房门前,停过承礼的木板上又停着老贩挑。因为红薯窖里凉,老贩挑的尸体还算完好。依旧是那一拨匠人,做了棺材又挖墓,还是族人老本家,劈柴烧火的,推磨擀面的,扯孝扎纸的……    
    天上星星出得明明朗朗,地上锣鼓敲得丁丁哐哐,做啥子哩?西塬上人家打花鼓子哩!花鼓子打到五更头,十八娃侧倒在草铺上,她给可怜的大大守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又哭醒了。高卷嫂子拿一枝柏朵,一晃一晃地给她赶着蚊子,那边花鼓戏《回河南》的曲段儿也正唱到惶处:    
    宣统爷登基没好年,    
    十年旱了八年干,    
    还有一年水淹田。    
    只有一年秋苗好,    
    闪上来蝗虫吃的宽。    
    东吃的东来东振海,    
    南吃的南海普陀山,    
    西吃的我佛雷音寺,    
    北吃的大凹饮马泉。    
    一开口吃的是南阳府,    
    回头的再吃黄河边。    
    吃了的秋苗不上算,    
    吃了的黄土三寸三。    
    大麦子粜到六两四,    
    二麦子粜到六两三;    
    白米粜到正五串,    
    蕃麦豆豆两串钱。    
    大户的人家卖骡马,    
    二户的人家卖庄田,    
    穷家的小户没啥卖,    
    当出去贤妻度荒年。    
    七八岁的娃娃没人要,    
    十七八大姐二百钱。    
    线串着黑豆长街卖,    
    水里头捞草也卖钱。    
    六个钱的蒸馍枣胡儿大,    
    五个钱的烧饼吹上天。    
    东庄的人不敢到西庄去,    
    他到西庄命不全;    
    西庄的狗不敢到东庄去,    
    它到东庄不回还,    
    人吃的人来犬吃犬———    
    远处一只狗叫了,村里一群狗就都叫了,狗儿与狗儿呼应着,山窝子里就嗡儿嗡儿地响着回声。晴空里一颗星星落了闪过一道光,河岸上的滩地里一个红红的火球轻冉冉飘浮。谁家的娃子吱儿吱儿地惊哭,老榆树上的黄叶子一落一兜篓……高卷嫂心里突然一阵紧,黄沙渠里的老狼刷儿刷儿地朝草铺上刨土!她赶紧壮着声儿给十八娃说:“你看你大大拿着长扁担来啦!”    
    她是故意说着叫狼听哩。    
    狼不刨土了,可十八娃又“大大呀大大呀”地哭叫起来。秋夜里起了雾,露水珠珠从死人的脸上滑落。十八娃又想起了娘家妈,祭太岁回来,她问过老三娘家妈咋没来,老三吞吞吐吐地说是走亲戚去了。她哪有亲戚可走啊,一个被卖过来的外乡人!她妈记得她老家的村名叫贾宋,说那里的蝗虫多得牛耳朵里都爬满了,她一辈子的愿望就是要回河南呀!回贾宋村呀!这《回河南》的花鼓戏正是当年从豫西逃过来的难民们编唱的,外婆唱一回娘就哭一回,肠子一寸寸地断了,心腔子一滴滴往外渗血!    
    “娘呀!娘呀!”十八娃拿头撞着父亲身下的停尸板,停尸板上的稻草被她揪成了短节节……    
    秋风咝溜溜吹过,州河沿儿上的珠山就变了脸。先是平白里起了雾,雾朝山顶翻卷,最后敛成一顶帽子静凝山。珠山戴了帽,阴雨连天罩,苦胆湾的民谣唱白了州川里的天候地气。珠山顶上的观音堂,先是被山下潮上来的雾气裹了,雾气浓缩成阴云,观音堂的飞檐翘角就云里雾里的从这儿那儿展露出来。然而好景不长,说中间满河床就起了雾,而珠山顶上的白帽子却淡开来,待与河床上的雾气连成一片,观音堂的飞檐上就伸出了雨脚,先是一瓢一瓢泼下的水帘子,再是漫天遍野就罩上了雨幕。在雨幕的沉重与灰暗中,黄沙渠淌出了浑水,石门沟奔下来洪水,州河就轰然卷起了巨浪,浪头子上浮一层柴禾树根,一河两岸的人就扛了捞斗子呼叫着朝河堰上跑……


第一部分 苦胆湾太岁宫(10)

    老贩挑正在这时候下葬。满地都是泥水。十八娃哭号着,几次要扑墓,都被高卷嫂抱住了。她扑倒又爬起,浑身成了泥猪,高卷嫂也成了泥猪。女人的长头发漫裹在脖颈上,披麻戴孝的重服散乱抽扯着,一身的泥泥水水不成个人样子。    
    这墓室没有石砌砖箍,是就地掘出的土坑,老天爷的泪雨又使墓坑成了水坑。苦胆湾的小伙子们,用四条老麻绳吊起棺材,沉入泥水坑里,又将胳膊粗的柏树伐倒,锯成短桩子棚上墓坑,再苫以谷草,就封墓拱土了。这第一锨,须是长门孝子撒下生土,无子者由女执之,无子女者由过继者执之。可是,这十八娃死活提不起身子,她瘫在泥水里,长哭野号,几欲气绝,无奈由俩人架了,高卷嫂帮她操起锨,那么象征性地撩下几团土块,十几个掘墓人就一哇声高叫着朝墓坑拥土。冷不防间,十八娃孝袍一撩扑下墓坑,泥水土块落在身上。几乎同时,凭空里裂出一道闪电,闷雷就在天边忽远忽近地滚动,高卷嫂吱哇一声就扑下去救人,待拉出来,十八娃就脸色煞白没了声息。人们又赶紧掐人中,赶紧灌汤水。    
    苦胆湾的荒坡上,片刻就拱起了一座新坟。纸笆子插到坟顶,哭丧棍插在坟前,雨水淋湿了烧纸,一卷卷埋到泥土里。北山里叫来的阴阳师,提了五谷斗,却不见孝子接福,就狼声野气地在雨地里喊。这边的千枝柏下,十八娃刚缓过气儿,听到喊叫就跌跌撞撞要过来,三五个妇女就扶着她,架着她,推着她,来到坟前。十八娃自己撩起孝袍大襟,抽泣着接受父亲从阴间施撒的福分。阴阳师左手提着黑漆木斗,嘴里咕嘟咕嘟地念说着,同时一把一把从斗里抓出五谷钱财朝坟前抛撒。众妇女扶着十八娃,左接一把,右接一把,她的袍襟里接下了黄豆、蕃麦、绿豆、露仁子,还有俩麻钱儿。十八娃“大大呀大大呀”的唤个不停,秋雨就一溜线儿地下着,人们的衣服全湿透了,人们的眼泪也流干了……    
    夜来了,星儿不明,狗儿不咬,雨还在下。十八娃又要去坟上给大大煨火,这是一个风俗,也是初入土者的必须———他冷呀!高卷嫂再三劝说,十八娃终于同意由她代替去给大大煨火。高卷背了麦草,头顶草帽,手提灯笼,爬上泥泞的荒坡。来到坟前,雨地里点燃麦草,淋湿的麦草燃不起焰,她歪过头噗噗地吹,只吹出一股股的黑烟就地扑散……    
    十八娃在她的小房屋里,给大大设了个简陋的灵堂。那是一方黄表纸,阴阳师给她写了    
    “父亲大人之位”,她高高地贴到墙上,又用挽着花的白孝布围了。“父亲大人之位”下边,竖一“孙氏历代大人神主”的活牌,这神牌只在每年的元宵节专用,在每年元宵“神主”专用的香炉里,一支线香孤独地冒着烟。旁边,两支白烛弱焰摇摇。她伏在“父亲大人”面前,长跪不起。她面戴丧巾,头戴孝帽,孝帽上顶着麻丝芦杆的帽圈,芦杆上裹了白纸,麻丝上吊着棉花蛋儿。她泣泣哀哀,触地长磕,长歌当哭———    
    哎———我苦命的大大也!    
    七尺的扁担两头翘,    
    大大你上路莫要躁。    
    奈何桥是阎王造,    
    三寸宽来万丈的高。    
    中间扎满铜钉钉,    
    两头抹着花油胶。    
    大大你一生行厚道,    
    歪人恶鬼跌下桥,    
    刀山割断贼懒筋,    
    到你脚下变水云,    
    油锅干炸奸人心,    
    锅里你洗澡阎王陪……    
    十八娃跪在爹的灵堂前,双手抚在扁担上,哭哭唱唱,念念说说,屋外的斜雨漂湿窗纸,堂前的烛泪流成小河。高卷嫂换了一身干爽衣服,悄没声息进来。她扶十八娃起来,默着声儿替她挽了散发,替她摘下麻丝芦杆帽圈子,替她卸下丧巾孝帽子,替她换下水浸泥抹的孝袍子。    
    十八娃坐在炕檐子上,猛然发一声笑,高卷嫂吓愣了,一时就脸色煞白。猛然传来弦索声,是西塬上人家又打花鼓子哩,花鼓子正打五更头,一个凄惨悲凉的旦腔传了过来:    
    郎在对山割黄秧,    
    姐流着泪儿打嫁妆。    
    后院里有棵苦李子树,    
    结下青果郎先尝。    
    强扭的瓜蒂流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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