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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吉望着那眸子动了动,知道那是个活物,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能和一年前的那个小孩儿联系起来。
活的?颜吉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活物的皮肤,谁知一靠近,就被那活物狠狠咬住,打死都不放手。
颜吉想要缩回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手背上渗出了斑斑血迹。四目相对,颜吉发现她的眼眸里盛满不是野兽捕食猎物的亮光,而是一种近乎悲悯和渴望的情绪。
不见天日的活物,见那人没有离去的意思,终于撒手。她蜷缩成一团,剧烈的呜咽起来。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像野兽一般关在这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几乎丧失了与人类沟通的能力。
“唔……唔……咬……肉……”她的口齿不清,却极其艰难的说着这两个字,小幽,那时她的名,也是少年第一次教她写的字。
可是颜吉却听不懂,以为她想要吃肉,想了想背篓里还有猎到的兔子,赶紧拿出来给她果腹,免得饿了打自己的主意。
“吃吧吃吧,我药篓还有很多。”
小幽望着兔子,终究伸出手来,将它往嘴里塞,血肉的腥甜,让她不能自己,本能的想要更多。
颜吉看她酒足饭饱,也准备动身离去,她却伸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裤脚,艰难发音“不……要……走……”
颜吉见那怪物又拽住了他,积攒了笑意,很不自然的说,“会。”
小幽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放他离开。
第二日,颜吉果然没有再来。小幽自然知道,他怎么会来呢,她现在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怪物,他根本没有人认出他。
怎么会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就在小幽渐渐死心的时候,少年却出现,还领了一只兔子和一壶好酒。他把兔子丢给小幽,自己喝起酒来。
月亮圆的正好,少年的眼眸也和他一般亮,带着醉酒后的沉醉,小幽甚至忘记了她手上还有一只又肥又油的烤兔子,只顾着痴痴的看他。
那天晚上,颜吉说了很多,似乎笃定了她听不懂,似乎变得畅所欲言起来。
这些心事,有些小幽知道,有些,小幽却从未知晓。
而这些心事,颜吉只是讲给自己听,也只能讲给自己听。
他说,“喂,看,月亮真圆,就像月笙出生的那一天。那一天,所有的族人都庆贺着她的出生。真是天大的喜事呵……不像我,连我的母亲都不曾期待我的到来。”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到来只是阻断她的退路,她不爱我的父亲,也不能爱我。”他沉了声,自嘲的笑了,“所以,我摔倒了,她不会来扶我。所有我将食物撒了一地,她也不会罚我,甚至,我的父亲出海再也回不来了,她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只是执迷于那场永不能实现的梦境。”
他说,“那个女人,就算死了,心心念念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萤火虫,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小幽微怔,莫非颜吉的娘就是那个时候没的吗?
他继续说,“喂,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我其实跟你这野兽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所以,一切又有什么要紧……”
说道最后,他甚至哽咽,说不下去。
他喝了酒,一阵微暖的气息撞上来,小幽甚至乱了心绪。少年在她耳边低语,倒说起另外一桩,“说起来那个帮我捉萤火虫的小孩儿消失也有一年了,一句不说就走了,真是好没道义。”
小幽的心弦突然之间“膨——”的一声,崩裂得彻底。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掉下泪珠子来,她双眼通红,嘴巴“咿咿呀呀”的叫着,却怎么也叫不出她想要的说的内容。
颜吉看她不知道怎么就激动了,忽然存了调笑,“呀,你迟到我埋在兔子肚子里的辣椒,我以为你们兽类是感受不到辣的。”
怎么感受不到?
小幽的心跳几乎疯狂跳动到了失控,终于,找到正确的发音,“颜……吉……”
不过是这样一句。
她已经一年没有正常交流,她想要开口,也不过是为了这样一句颜吉。
“哐当——”少年手中的酒坛子应声而落。
那时的小幽,并不知道,那时的颜吉,日日来陪伴她,究竟是存了什么样的情绪,是同情,还是愧疚。可是这些情绪都抑制不了小幽心中生根发芽的心思。
小幽是一头从来都只呆在冰天雪地里的那头野兽,一旦接触到炉子的温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可是,这些,她又怎么敢奢求?
她在塔中的每一日,都有一个少年会来看她,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晚上。
偶尔,他会给她带来一些小玩意儿,纸鹤,弹珠,弹弓,好酒,美食。不管是哪一样,都足够她高兴一整天。他会不经意讲起岛上人的生活,比如哪一天教书先生被哪个小孩儿捉弄了,比如谁谁谁居然一直暗恋着阿绛那个男人婆,比如说,月笙今天绣了一个新荷包送给了他……每一桩,每一件,近在咫尺,她却触碰不到。
可是,少年这样讲给她听,是不是可以能够当做自己也是一起经历着的?
这样,每一日,生活似乎都有了一些新的期待。
他和她交谈,每一次都要让她发了急,他,不厌其烦,咿呀咿呀的逗着失语的小幽说话。渐渐的,小幽重新拾起与人交流的能力。
尽管,她那么口齿笨拙。
他给她讲那些故事,海上的故事,彼岸大陆的故事,其他国家的故事。汉朝的金戈铁蹄,唐朝的诗词散人,宋朝的青花窑瓷,清朝的长辫子假洋鬼子……每一桩,都是小幽闻所未闻,让小幽忍不住去遐想,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不可思议。
如果能够亲眼见到这些东西,就好了。
这个念头悄悄的在心里滋长,慢慢膨涨。
“小幽,等你能出去,我就带你走,我们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少年突然道。
“我……”小幽不知道少年指的是什么,可是他愿意带自己走,已经让她开心的忘记了一切,可是,他这样信口一说,她不确定是否真的作数。
“怎么,怕我把你拐了卖了?”颜吉看了小幽的反应,冷哼,“你这么丑的丫头,还会有谁要?”
小幽想了许久,实在不能肯定多少是玩笑,多少又做得了真。可是,却还是存了奢侈的心思,应了声。
“好。”
可是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太过于奢侈,小幽实在不能够知道,那一天颜吉就不会来了。
可是那一日,颜吉照样眉飞色舞,讲着一段春秋战国时候的轶事。
割股奉君的故事才毕,小幽忽然问,“他不会痛吗?”
“痛,当然痛。”颜吉说,“可是对于信念,道义,来说,要重要的多,所以,即使痛,介子推也甘愿承受。”
甘愿承受,是因为晋公子重耳,对于介子推来说,重于吾命。小幽忽然领悟。
颜吉觉得这个故事说得实在不好,有些沉重,又继续说,“我知道一个叶公好龙的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小幽却滞了音,心中两个小人打架了许久,终于摇头。
她说,“我不想听。”
真的,不想听。
可是那个女孩儿却似乎怀了自己的心事,神情恹恹。
颜吉不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兴致。
小幽却转了话题,“颜吉,不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我会走不下去的。”如果这份温暖不复存在,习惯了温暖的野兽,再也不能适应外面世界的冰天雪地,会走不下去的。我没有介子推,没有那个甘愿把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少年笑,拍了一下小幽的头,“你这小脑袋,又在想些什么?不是说好的吗?我们要一起出海的吗?怎么忘了?”
小幽自然记得,可是这样笑话似的承诺,她又怎么敢信?
“我以为,你说着笑的……”
颜吉却温和了眉眼,几乎笃定,他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没有介子推这样的伟大情操,可是,我会,陪你走下去的。”
“哦。”小幽破涕为笑,外面的风雪怎样,人心怎样,都不要紧,颜吉,我们都要好好走下去。
后来,小幽想,自己是怎么同颜吉走到同一条路的,明明他们那么不同,许是相似的身世,许是同样孤寂的童年,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
可是,这一路,都要绑定着走下去了,两个人,四条腿,比起一个人,会不会不辛苦一些?
小幽与颜吉都是寄生植物,他们相生相克,相缠至死,病态的生活着。
【第四十五记·伤逝】
七年的时间,春花秋实,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第七个年头。
小幽已经十三岁了,已经从当年的孩子长成了豆蔻少女,虽然右脸颊依然有那枚狐狸胎记,可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