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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已经十三岁了,已经从当年的孩子长成了豆蔻少女,虽然右脸颊依然有那枚狐狸胎记,可是五官已经长开,柳眉杏眼,笔挺的如同春日湖边的小柳树,袅袅婷婷,倒是不那么难看了。
再过一年,她就可以从这座塔里出去了,她心里殷殷期待着;隔着一道围墙;她这么多年只能够听到颜吉的声音;却触碰不到他;她常常这样幻想;自己出塔的那一天;要以什么样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嗨,颜吉,我是小幽。”
“嗯,我知道。”她学了颜吉的语气。
“你对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又恢复小幽的声音。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我这样的丑丫头,你会不会嫌弃我呢?”她又想了一下,觉得不妥,“颜吉,我愿意等的呀,真的呢。”
等到我们出海的那一天。
每一天,她都要在心里排演了许多遍,甚至连做梦都能够笑出声来,她觉得她从小到大渴望着的幸福已经在不远处等她,只要她一招手,跨出那一步,就可以到达那个位置。
小幽这样想,忽然觉得,即使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塔里,也不那么难熬了。
可是事情,终归是有变故,正应了那句诅咒,小幽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她永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
……
这段故事里,从一开始,小幽和颜吉其实谁也没有真正信任谁,他们只是同类般的彼此相依,彼此试探,彼此刺痛,因为小时候被抛弃,被放弃,他们都是多少没有安全感的人,绝不会轻易把心交出去,就算付出了感情,也要留一条全身而退的路。
颜吉看似跋扈,其实内心优柔,当断不断,小幽看似软弱,其实比谁都要勇敢。
他们是走向两极的植物,却相缠相憎,纠缠反复。
“小幽她渴望爱,又害怕受到伤害,可是她,却冲破了小幽心里的那根底线,”我不知道我的情绪是怎么样忽然到了失控地步,我的眼眶泛了湿意,字字句句,皆上心头,“,所以她万劫不复了,而颜吉却好好的生活在世间的某一处。”
·文}这便是我对这段往事最后的定语。
·人}这段往事发展到这里,终归没有到鲜血淋漓的地步。
·书}“那我们怎样能找到他?”秦知年问。
·屋}婆婆却说,“我实在不知道颜吉的下落,我们都知道他在这个岛屿上,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下落。”
我垂了头,失望至极。
“不过,你们可以去颜吉的家里看看,毕竟,那里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婆婆突然说。
我的心里突然又生了希冀,又听婆婆说,“今天太晚了,早些睡吧。明天再去。”
我想了想,答了声,“也好。”
婆婆走后,秦知年却迟迟不走,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支声,等着他开口。
“乔乔,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好像不关你的事吧。秦先生……”我淡然道。
秦知年却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说这句话,笑了笑,“你在想,要甩下我,今天晚上一个人。”他顿了顿,目光绕过我,望了我身后,“就算我答应了,我想,沈兄也不会答应。”
我一回头,果然看见一脸怨念的沈渝站在身后,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一咬牙,各瞥了两人一眼,道,“算你们狠。”
秦知年脸上露出了的得逞的笑,沈渝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
第二日我起得颇早,因为我昨天晚上本来就没有睡踏实,所以精神不是很好,一开门,就看见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边,却谁也没有说话。
“早,乔乔。”秦知年微笑着打招呼。
“早。”我刚想要习惯性的去揽沈渝的胳膊,手却在半空中滞住了,变换了姿势,最终落在桌案上。
如今秦知年和沈渝这两个人,我是谁也招惹不起了。
我不经意瞥了一眼沈渝,说,“二哥,你脸色不太好,不如你就留下来吧。”我跟他如今闹成这样,我实在是不愿意,路上又闹出什么不愉快。秦知年虽然也不见得好,但是他的目的是非常明确的,总归也好应付许多。
秦知年也说,“是啊,沈兄若是身体有恙,就不要急着赶路了。”
沈渝脸色又白了几分,坚持说,“我不要紧,再说,秦兄和舍妹这样上路,我也放心不下。”
“既然如此,我们就上路吧。”沈渝忽然道。
颜吉的家离着纳笙的族落,着实有些远,倒真有离群寡居的意味,我们三个人在岛上走了一天,也没有到达。
一路上,沈渝没有什么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低声赶路的模样。他离我极远,仿佛我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一沾上就会毒死一般。离奇的,秦知年也对于话语分外吝惜,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说话,
两个闷葫芦,可是闷煞我了。
我扒了一根草,笑嘻嘻道,“咦,这草好不有趣?上面一个一个结着的果子,绿的可爱,好像小灯笼。”
秦知年含笑看着我,不说话。
我掐破了一个果子,细细研究,“你说这果子的汁绿莹莹的,会不会有毒啊?剧毒无比?”
秦知年扶额,终于忍不住,“那是灯笼草。”我顿时觉得没劲。
秦知年又继续轻声道,“你看这草绿的,是不是跟你二哥脸色有些像?”
我嘿嘿笑,“大概是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上忽然下来急雨,还好离了颜吉的院落已经没了几步,一路小跑,可是身上还是被雨淋个湿透。
颜吉家的院落朝着大海,只有两三间茅舍,十分简陋。“吱啦”一声推门进去,就如想象中的模样,昏暗的光线下,破窗漏瓦,蛛网暗结,灰尘积满,空气里漂浮着腐朽和远古的味道。
大概这数十年来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颜吉不在这里。
我倒也没有那么失望,这个结果,本来我已经想到,若他在这里,婆婆又怎么会说,他数十年来都没有踪迹呢?
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什么线索。可是眼下更加重要的是——我打了一个喷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冷。得赶快生火取暖。
还好沈渝带了生火的工具,但是院子里的柴湿漉漉的,生火活实在是艰难。
费力额倒腾了许久,终于生起了火。
接下来便是取暖将衣服烘干,沈渝和秦知年都是男子,也没有什么防备忌讳,他俩的眼神一齐看向了我,真是好不尴尬。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三人的脸上都映得通红,我觉得我的脸皮真是烫得吓人,却强装着镇定,嘿嘿笑,“没什么干系的,你们俩自便。”
秦知年打量了一眼,全身湿透,湿衣服紧紧贴着皮肤,水珠子不断往下滴的模样,俊眉一挑,“真的……没有干系吗?”
他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觉得马上要被看穿了一般。如果是只有秦知年一个人在场,一定会马上发飙,“看什么看,我有没有干系,关你屁事。”如果是以前的沈渝在场,我可能马上就会软弱下来,“其实是有干系的,真的,二哥,我很冷。”
可是此时,我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身体蜷缩成一团,笑,“是,我没有关系。”
一直在沉默的沈渝却忽然站起了身,拿起他烤得七八分干的长衫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团团裹住,又拍了拍秦知年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秦知年领会意思,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望了炉子中跳动的火苗,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第四十六记·诉衷肠】
夜色渐深,屋外充盈着风声雨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雷鸣不止,闪电瞬间照亮了破屋,又在下一秒暗了下去。
我换了湿衣,放在火边烤了烤,七八分干,又重新穿上,裹了沈渝的外衣,对外面的两人道,“可以了,进来吧。”
外面风雨交加,想必非常难捱,我心中愧疚。
秦知年却笑,“乔乔,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心里……竟是不愿我和沈兄出去的。”
我内心窘然,早已习惯了他那张泼皮作孽的嘴,肯定是要回击回去的,道,“哦,我的心思秦君也识得,莫不是依着自己的心思揣测的吧。”
秦知年碰了冷钉子,我心中正乐着,却听沈渝沉的脸色唤了我一声。
我知道自己有些做过头,也不吭声。
雷雨交加,沈渝在屋中寻了几床破棉絮盖了,可还是阴冷得难受。半夜里被冻到睡不着,索性起来搓手搓脚,希望能够暖和起来。
沈渝和秦知年睡在外屋,这漏风漏雨的,想必更是冷得厉害。
我探出脑袋去,发现沈渝和秦知年居然都没有睡,围在火炉边,交谈着,他们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的声音很低,我听不怎么清楚。
我觉得有些惊讶,他们两人怎么会如此融洽的交谈,实在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