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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侍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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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此话,眼泪倒是止住了,一时找不到帕子,胡乱地用衣袖抹去腮边的泪水,道:“蕙姨此言差矣,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想报沈家的恩情,所以去了惜福镇。你看上我爹,所以留下了。如今我爹死了,你无人可依,正好沈家用得上我,所以你想方设法让我留在沈家……你说,徐福到惜福镇,跟你有没有关系?”

蕙姨微张着嘴,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开口:“不错,是我让他来的,你跟我说完要到盛京,我就送了信回来。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在京城要如何生活?”

我倔强地说:“我既然打算来京城,自有法子养活自己。你答应过在我爹坟前见面,为什么失约?”

蕙姨叹息,“我去了,看到吴勉在,就先解决了他。等我追上你时,你已跟徐福在一起了,所以我就没露面。”

原来,那日,在爹的坟前,吴勉突然倒下,是因为蕙姨。

那个让我快走的人,也是蕙姨。

原本我以为会是留给我玉指环的那人,没想到竟是蕙姨。

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唇,道:“爹临去前,让我照顾你。如今,想来没有这个必要了。爹给你买的琴,我带来了,你自己去萃英园取。十几年前,沈家不要我,不认我,现在也不必相认。我姓叶,不姓沈,我只有一个爹,叫叶坤,其余的什么干爹亲爹与我全不相干。沈相的生辰已过,我的差事也完了,这几日的吃穿用度权当我的工钱,从此两不相欠,告辞。”

沈清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

我冷笑着推他,“沈公子放心,不就是进宫吗,我肯定去。我倒想看看,没有沈家这个靠山,我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沈清迟疑着,让开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却低低道:“阿浅,以后不管有任何事,只要我能做的,必定会帮你。”

声音真挚,让我忍不住想起初次见他时,沐浴在晨阳中的,那双温和的眼睛。

终于什么也没说,脚步不停地经过了他的身边。

☆、13初入宫

远远地看着夕阳笼罩下巍峨高耸的宫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已是最后的期限,沈相有句话说的没错,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既是逃不了,不如乖乖地送上门去。

尽管,进去了,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

这两天独自逛了京城的许多地方,到八珍楼吃了酥皮烤鸭,去白水河看了梅林,甚至到望月楼门口转了一圈,可惜望月楼的姑娘矜持得很,并不像惜福镇杏花楼的姑娘那般衣着轻薄地在街上拉客。

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坐在客栈,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静心思索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很多的困惑,很多的不解,想不通猜不透,可有一件我却清楚地明白,爹生前从未提到沈家与田家,他并不希望我去复仇,换言之,他只想我能平安地活着。

于我自己而言,我也不愿与沈家有何牵绊,毕竟那些事情离我太遥远。

我在意的只是,有朝一日将爹的遗骨迁过来,埋在白水河畔。

回头再望一眼密密匝匝的民舍,看一看行色匆匆的男女,大步往宫门口走去。

心底有些悲凉。

尚未踏上护城河上的拱桥,这份悲凉就变成了愤怒。

宽大的马车旁,沈清摇着折扇从容地站在那里,他身后那人,分明是脂粉未施的朝云。

“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丝嘶哑。

我讥笑,“你怕我不来?放心,我虽然傻,也不至于傻到不顾性命地违抗圣旨。”

一丝恼怒闪过他眉间,转瞬不见。他无奈道:“我送你进去。”

我拒绝。

他却根本不顾我的意愿,昂首走在前面。朝云则习惯性地上来接我手里的包裹。

此处虽然离宫门尚有一段距离,到底仍属皇家禁地,我不愿与之争吵,沉默着跟了上去。

沈清不知跟守卫说了些什么。守卫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无奈地进了里面,再出来时,身后跟了个太监。太监看起来很好说话,连连点头,笑着将我迎了进去。

朝云也跟着踏进了宫门。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低声道:“大少爷已打点好了,我来陪着姑娘。”

忍不住回头望,沈清迎着斜阳负手而立,看到我回头,他展颜一笑,和煦若暖风。

我到底愣了片刻——他这神态,并非作伪。

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急急地转过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太监后面。夹道两侧是灰突突的围墙,有些地方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墙根处,苔藓斑斑驳驳。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夹道,我的心便如这天色,乌蒙蒙的。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假山花草,亭台楼阁,还不时有宫人提着宫灯匆匆地走过。

太监仍是沉默着,专挑了僻静的小径走,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一处冷清的院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正对着院门的一处屋舍隐隐透着亮光。

太监低咳一声,“徐姑姑,人我带来了。”

屋内传出苍老的声音,带着丝威严,“有劳公公了,让她自己进来。”

太监应着,朝我们使了个眼色,小跑着走了。

莫名地,心里有些紧张。

朝云亦是,上前推门的手抖个不停。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

昏黄的灯烛旁,一个年老的宫女正吃饭,头也不抬地说:“来得倒巧,快去厨房拿饭,没准还有点残汤,再晚可什么都没了。”

我离得近,瞧见她面前的半碗糙米饭和一盘黑乎乎的瞧不出原貌的菜叶子,遂低声道:“多谢姑姑,我不饿。”

徐姑姑嗤笑一声,“吃不下吧?现在不饿,等饿的时候想吃都没有了。”仍是狼吞虎咽,像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终于咽下最后一颗饭粒,徐姑姑放下筷子,自怀里掏出一块棉帕,拭了嘴角,才缓缓抬起头,“咦”了一声,“怎么是两个人?”

朝云解释道:“我是沈相送来与姑娘做伴的,已经跟上面说好了。”

徐姑姑冷眼打量我一番,沉声道:“到了宫里,除了上面的主子全都是奴才,哪有什么姑娘?”

朝云恭敬地应着,“姑姑教训得是。”

徐姑姑懒懒地起身,拉开抽屉,找出半截蜡烛,就着烛火点燃了,递过来,“眼下宁翠院新来的宫女只你们两人,屋子都是空的,随便找间歇下。明儿一早,有教引姑姑来教你们规矩。”

朝云忙道谢,接过蜡烛。

走廊极深,两侧墙壁上嵌着油灯,许是没人住,灯多半没亮,只有三五盏发出幽暗的光,照着四周越发阴森可怕。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走廊两侧房间的木门上写着南一,南二,南三等号码。

我们不敢多往里走,就选了离徐姑姑最近的南二号房。

屋子不大,并排四张木床,上面被褥倒是齐全,只颜色陈旧了些,散发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看了看窗子,仍糊着厚桑皮纸,并未换上窗纱。

我欲开窗透气,朝云犹豫道:“就怕蚊虫进来。”

忍受浊气还是捱蚊虫叮咬,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想起古人所说的“久而不闻其臭”,放弃了开窗的打算。

选了右边靠墙的床铺,抖了抖被子,细细检察一番,被褥虽有些潮气,好在没有见到虱子。

朝云出去两趟,不知从何处提来半桶清水,各自洗手净面,便相对无言。

事实上,自打进了宫门,也就方才说过半句话。

我原本铁了心想与沈家撇开关系,她这一来算什么?

何况,她心心念念的不是沈清吗,如今进了宫,再见面可是难。

冷冷看过去,朝云坐在床边整理带来的包裹,里面有个冰蓝色绣番红花的荷包,是我送给她的。

几近燃尽的蜡烛“噼啪”爆了个烛花,灭了。浅淡的月光被桑皮纸遮着,屋内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

朝云蓦地走近,“扑通”跪在地上,“我知道姑娘不喜沈家,可大少爷将我给了姑娘,日后我便是姑娘的人,定全力辅佐姑娘。”

我不扶她,只淡淡地问:“辅佐我什么,争宠还是……”

“活着,”朝云打断我的话,“大少爷吩咐我,一切以姑娘性命为首要。只要姑娘活着,多不过三五载,定会接姑娘出去。”

活着,他不想让我争宠吗?毕竟,若能在宫里站住脚,对沈家也是一大助力吧。

或者,那日我所说“靠女人维系富贵”的话刺痛了他的心?

又或者,他怕我这不讨喜的性子不但争不了宠,反而为沈家带来灾难?

我哂笑一声,看向眼前这个面目模糊的女子,“他许你什么好处?”

朝云低低回答:“若保得姑娘平安,出去后,少爷会三媒九聘娶我进门。”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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