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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的年轮-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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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他们的逻辑和态度。崇洋一夜之间变为仇外,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如果他们
正在出口皮鞋,当然会痛恨对中国的经济制裁和封锁。如果他们准备去西藏或香
港办公司,也当然会警惕某些西方人的藏独或港独游说。“抗日”、“抗美”的
话题,正在他们的沙龙里隐约可闻。

    他们巨大的购买力,买出了境外中文热的启动,至少在香港等地的销售行业
是如此。售货员们争相学习普通话,把操国语的外来人当作可能的大主顾。“会
国语者优先”的招聘广告,也一一出现在报端和大街小巷。

    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知道事情正在起变化。

    亨廷顿,哈佛的终身教授,也感到了这种热烘烘中文的压力。他终于在一九
九三年的《外交》季刊上披上了战袍,强调不同文明之间因差异而引起的冲突,
是最为暴烈的冲突,因此儒教文明,还有伊斯兰文明,将是美国在冷战之后最大
的威胁。在同年十二月的哈佛大学一次讲座中,他更把话说白了,提出政治学必
言霸权,美国应该联日,拉越,压俄,共同来“围困中国”。

    我对亨廷顿没有什么惊奇,我只是惊奇某些国人的微妙反应。他们连忙去引
经注典,向教授发出哀哀怨怨的抗议和表白。比方说首先与阿拉伯坚决划清界线,
声称“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之间冲突的分析尚能站住脚”;或者再打一个小报
告,向亨廷顿举报俄国,断言只有“东正教文明会成为反西方文明的最主要挑战
者”。这种无聊的乞讨和挑唆,竟成为了好些精美期刊上的学术。

    他们倒不如一些实业家,能够一眼看穿亨廷顿,不过是从经济战车上飞来的
一颗哲学炸弹。手里不是冲锋枪而是计算器,身上不是迷彩服而是上班装,桌上
不是军事地图而是销售账表,前面不是铁丝网而是“进口限额”、“关税法案”
之类所保护着的市场纵深。一场民族之间的经济大战迟早要接火,或者说已经接
火。在这场战争中,祖国常常是投资者们的必要掩体。

    事情很明白,从精神上保卫一个民族,就义者总是有限。当民族变成利益所
在的时候,一切就差不多成了通俗故事,不难激起社会性狂热。这是三K 党、希
特勒们干过的事,也是今天在烽烟滚滚的波黑、中东、阿富汗、卢旺达正在重演
的一幕又一幕。还有加拿大、印度、意大利、西班牙、德国、美国的夏威夷,也
都有要求分治要求散伙的吵吵嚷嚷。“祖国”成了光头党的专有名词。“本国优
先”是竞选人拉票时不可少的激昂,是最时髦的政治流行色。百分之几的失业率
或一块油气田,就可以使人们突然对肤色和母语的差异大惊小怪,突然觉得异族
面孔不可容忍,必须恶语相加,拔刀相向。

    国家解体同夫妇离婚一样频繁和时髦。国家数目在迅猛增加。有人预计,到
下世纪初,这个数目可能增加到五百。到那时候,我们将比现在有多得多的边界,
多得多的海关,多得多的总统班子和外交纠纷。

    上帝的裁判席早已空缺。无论左派还是右派,也不能确认新的理想,充当异
族融合的胶粘剂。一个似乎没有任何主义的时代里,民族主义似乎正在成为最后
的主义。

    我对此感情复杂。我不知道,人类还有多大的精神力量,能有效地控制自己,
使一场正常的竞争,不至于通向仇恨和流血。当民族感更多地被利欲推动,更多
地聚合着利欲的高温高压,我无力深究这里的合理和过分,理智和疯狂,真实和
虚伪。

    /* 33 */第二部分世 界(5 )

    九

    “民族”这个词沦为谎言,沦为很多人放火、杀人、驱赶异族的兴奋剂,是
日渐清晰的现实一种。其实,这个词使用得最多的今天,也是它的词义实际上日
渐空虚的时候。美国就很难说是一个民族。它包括唐人街、韩国城、小东京、犹
太区、意大利街、墨西哥街、操西班牙语的果农、操挪威语的麦农、祖籍在波兰
的矿工、哈勒姆区的黑人老太,还有印第安保留区载歌载舞的男女……这全都是
美国,也几乎是世界。在一九九○年的调查中,美国人中每八个人中就有一个人
是异族混血的产物,牵连到至少两种以上的血统以及文化根源。这个越来越“杂
种”的美国,居然也可以谈民族主义?

    国界的意义也越来越引人生疑。前苏联的核电站事故,污染了境外好几个国
家。日本的酸雨,则可能来自中国和东南亚。废毒气体对地球臭氧层的侵蚀,受
害者将不是哪一个国家或哪几个国家,而是整个星球。事情不仅仅如此,在今天,
任何一个单独的民族,也无法解决信息电子化、跨国公司、国际毒品贸易等等难
题。正在延伸的航线和高速公路,网捕着任何一片僻地和宁静,把人们一批又一
批抛上旅途,进入移民的身份和心理,进入文化的交融杂汇。世界越来越小,也
越来越近了。电视机使我们每一天都成了世界的前排观众,时时直面着地球的每
一个角落。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不把这个世界当作一按键钮就挥之即去的东西,不过
是在几十个频道间跳来跳去的东西,无法介入我们的早餐和购物单的东西,一句
话,如果你不因为熟视无睹而把它当成日渐失重、无关紧要、只配与皮鞋广告和
流行歌星混同的东西,你就完全应当采用比“民族”更为宽广的视角。

    民族是昨天的长长留影。它特定的地貌,特定的面容、着装和歌谣,一幅幅
诗意图景正在远去和模糊。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现代移民们已经不再有旧时的山
长水远,不再有牵动愁肠的驿路遥遥。电话和飞机票,正在使故土和故人随时可
至,就像附近某个加油站或某个杂货店,无法积累和强化游子的激情。长别离既
已不长,长相忆也就无所可忆。更重要的是,当工业文明覆盖全球,故乡与祖国
便在我们身后悄悄变质。不管在什么地方,到处都在建水泥楼,到处都在跳恰恰
舞,到处都在喝可口可乐,到处都在穿牛仔裤,到处都在推销着日本或美国的汽
车。照这样下去,所有的地貌模仿出同一的景观,你思念的故乡,与别人的故乡
差不多没有两样;你忠诚的祖国,与别人的祖国也差不多没有两样。那么这种思
念和忠诚还有多少意义?还如何着落?

    近些年来,我每一次回到湖南老家,都加深了这样的感觉,不免有一些怅然。
哪怕是在一个偏僻的山寨,我听到立体音响里轰轰扑来的,不是记忆中的唢呐和
山歌,而是我在海南、在香港、在美洲和欧洲都听到的电子流行音乐,从同样的
晚霞中淌出。这样的故乡,我的后代以后还能不能把它与其他旅游地给予区别?
寄予特有的情感?

    民族感已经在大量失去它的形象性,它的美学依据。

    根系昨天的,惟有语言。是一种有泥土气息的倔头倔脑的火辣辣的方言,突
然击中你的某一块记忆,使你禁不住在人流中回过头来,把陌生的说话者寻找。
语言是如此的奇怪,保持着区位的恒定。有时候一个县,一个乡,特殊的方言在
其他语言的团团包围之中,不管历经多少世纪,不管经历多少混血、教化、经济
开发的冲击,仍然不会溃散和动摇。这真是神秘。当一切都行将被汹涌的主流文
明无情地整容,当一切地貌、器具、习俗、制度、观念对现代化的抗拒都力不从
心的时候,惟有语言可以从历史的深处延伸而来,成为民族最后的指纹,最后的
遗产。

    民族似乎仅仅成了这样一种东西:可以被装入录音带,带上它,任何人都永
远不会离乡背井。

    欧洲的一体化似乎胜利在望。海关、汇率、军事和政治之类的问题都是不难
解决的,利益纷争也可望找到合适的安排。绕不过去的最后一道难关,看来只有
语言,是各个民族绝不会轻易让出的语言权。在M。昆德拉的小说里,一群同去援
助柬埔寨的白人激烈内讧,就是因为能听懂英文的法国人坚决不愿说英文,不愿
服从英语霸权,情愿费去多得多的时间,坚持用多种语言来进行所有的协商。这
当然不是小说家的一个噱头。

    近年来的左派文化运动,重要的战线也在语言学上展开。少数民族以母语捍
卫文化平权和文化多元的愿望,反抗中心,挑战主流,哪怕面对美国总统和诺贝
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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