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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锁封闭,四个人紧靠在一起,等着气阀把室内的气压恢复到常态。这个时刻,登陆艇内部毕竟正在翻天覆地的外面安全上百分之一!
就在这时,象是一千张布幔一同撕裂,一千只汽笛一道拉响,一千台火箭发动机一起点燃,一阵撕裂天地的啸声穿透重重舱壁涌进他们的耳朵。一瞬间,他们不仅再也听不到什么,甚至再也看不到什么。皮肤上的冷、热、触、痛也都变成了一种针刺般的锐痛,仿佛这啸声成了天地间惟一可以存在的感觉。
同时,登陆艇离开原地,摇摇晃晃地向裂缝相反的方向荡去,象一只被狂风吹拂的树叶。艇身上传来叮叮咚咚的碰撞声,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片刻之后,啸声停止,登陆艇在一次狠狠地碰撞后,几乎翻了个一百八十度的个儿,停了下来。
换气室的容积很小,四个人穿着肥厚的宇航服挤在一起,虽然饱受颠跛,但都没受伤。登陆艇安静下来以后,李志带头,四个人一个个爬进了驾驶室,向舷窗外望去:
只见面前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白幕,通天彻地,气势磅薄。没有完全融化的冰雪,加上岩石碎块,在透明水蒸气的带动下,象帏幔一样把点点繁星和彗核的另一半一起遮挡了起来。这道白幕又象是一把利刃,一点点切割着裂缝的边缘。
彗核分裂后,彗核深处的大量冰雪立刻被穿射进去的炽烈阳光融化成蒸气,自裂缝处向着背朝太阳的一方喷涌而出。在此之前,它们在那个宁静的所在呆了几十亿年之久。登陆艇周围一下子麋集了大量气体,以致于来到彗核以后,宇航员们头一次直接听到从登陆艇外面传来的声音。细小的冰粒和岩石颗粒则在气体的吹送下抽打在登陆艇表面。而这还只不过是一股散射的气流。更多的气流直向天际喷去,宛如一个宇宙生命在遭受重创时的嘶吼。登陆艇已经被散射气流吹离原地数百米远,撞在一座小山上才停下来。如果没有这座小山,他们可能会被直接送进太空,与千千万万块彗核碎片一起作无情的布朗运动。
登陆艇和深壑之间,越来越多的岩石被这道蒸汽幕从星体上撕下来,抛入太空。这道能够撕碎天地间一切事物的瀑布正一点点向他们逼近。登陆艇无法移动,四个人只能眼看着一排排岩石被它从彗核上扯下来,永远地放逐进太空。就在他们面前,一块登陆艇大小的岩石挣扎了片刻,也象弹丸一样被甩向太空。
他们没有来得及脱下宇航服。几只手臂不由自主地牵在一起,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自从决定登上彗星以来,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暗暗设想了几种可能的死法,加在一起可能有十几种之多。但谁也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彗核解体时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吹进太空。
那道喷泉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就象有一只巨手关上了彗核上的某个阀门,彗核深处的水分毕竟也是有限的!喷泉消失后,大片大片的核内物质飘荡在他们周围,以明显减缓的速度升上天际。等到逸出物质逐渐消散,他们发现,那道将整个彗核一剖为二的刀口离他们还不足百米之遥。
再往前看,刚刚生成的峭壁对面出现了一堵闪着乌光的厚墙。这堵墙逐渐后退、后退……逐渐现出完整的轮廓。那正是彗核的另一半。一个小时前,杨帆和田丽还呆在那边的一个深洞里。
威严的太空又给了他们一线生机:由于慧核分裂,彗核的自转轨道完全紊乱了。从内部喷出的气流重新塑造了半个彗核的自转模式。他们再一次被推向背朝太阳的一面。不过,由于刚才他们无法遥控青龙号,几个月来大家熟悉的家园在一阵眩目的闪光后,湮灭在烈日的光辉之中。
第十章
杨帆还记得自己那患有慢性病的外婆,每天老人都要吃半瓶子药。那时他虽然还小,但也深有感慨,人吃这么多化学药品,身体岂不变成了靠油料支撑的机器。
现在,当田丽将一把五颜六色的药片放到杨帆手心里时,他又一次想到了外婆。一生中,杨帆还是头一次同时面对这么多药。
虽然四名宇航员都没有直接暴露在烈日下,但无坚不透的高能粒子仍然穿过彗核,使他们全都得了辐射病。每个人都恶心、呕吐、发烧,皮肤上泛出红斑。由于高能粒子伤害了视网膜,四个人时常会看到眼前有微弱的闪光和亮点。
杨帆病得最重。钻进艇内,他就争分夺秒地抢修备用艇的动力系统。当纤弱的气流再次从姿控火箭中喷射出来时,杨帆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李志正在指挥江涛转移登陆艇。大家又开始了不停的迁移。
“将来会有什么后遗症吗?田医生?”杨帆刚咽下药片,嘴就不闲着了。
“会有。”田丽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回答:
“最好一辈子不要孩子,否则不知道你会生出什么后代。”
天空中的彗尾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只是重重叠叠的光晕。大幕一样把整个宇宙挡在外面。遥远的地球,无数的人望着它,即使白天也能隐约看到。已经伸出一亿五千万公里的彗尾就是在地球上,也足以与太阳的强光相抗拒。
第三天,一阵劈啪声后,方自然的呼叫声从通讯系统中传了出来。
“我是七色龙计划地面指挥,青龙号请回话。我是七色龙计划地面指挥,青龙号请回话。……”
这是一个录音讯号,一遍遍地传送着方自然的焦虑不安,甚至沉重压抑。
听到了来自地球的声音,每个人的病痛都一下子轻了许多。不过,欣喜中也带着不安:登陆艇上的通讯设备尚不足以与指挥中心联系,他们要等到越过金星轨道才能把平安报给亲人。
方自然那单调的录音讯号一遍遍响着。田丽知道从地球那边不会再传过什么声音,就关上了扩音器,用滤波器锁定信号。一旦地球总部那里传来什么新消息,滤波器会自动打开扩音器。
“老江,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全世界的天文学家中排多少名。”
“排多少名?你以为是网球单打?”
“大致排一下嘛?”
“好吧。”江涛略略地想一想,回答道。
首先,最出名的是理论天文学家。他们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假说,无论证实没证实,他们都最吸引人。象我这样的实验天文学工作者都要排在他们后面。“
“然后呢?”
“然后,我不知道了。职称证书什么的都在那摆着,你可以自己去查。怎么,你又想什么怪念头了?”
“这次不是怪念头。”杨帆黯然地说:“地球上有那么多出色的天文学家,所以极有可能认定,我们是一去不返了。无知者无畏,越是大牌的专家,越会肯定我们已经变成了离子状态。”
仿佛为了证明杨帆的推断,十个小时以后,滤波器里的信号中断了。田丽急忙打开扩音器,里面只有噼噼啪啪的辐射噪声。
四个人默然不语。每个人都想到了自己最亲近的家人,然后按着个自的次序,想到自己的亲月好友,同学同事。想到悲痛正在涟漪般在他们中间传播。
李志头一个从沉默中清醒过来。拍了拍杨帆的肩膀:“杨帆,江涛,田丽,大家工作吧。我们毕竟还活着。来,计算好轨道数据。”
虽然越过太阳以后,彗星的速度急剧衰减下来,但当它飞过地球附近时,仍将保持第二宇宙速度。以登陆艇发动机的功率和储备的能量,完全无法减速到第一宇宙速度,他们将被带往宇宙深处。他们也无法选择飞离彗星与接应飞船对接的方案。因为登陆艇几经折腾,机动性能很差,在浩翰的太空中与来船对接,比大海捞针的可能性还要小几个数量级。
惟一的方案,就是地球来的接应飞船在彗核上着陆,把他们带走。当彗星接近地球时,彗核附近的物理变动已经微乎其微了,他们还可以在彗核表面导航。成功率比青龙号的登陆大得多。
李志把登陆艇的耗损情况拟成一份报告,与计算好的对接方案一起输入计算机。当飞船接近金星轨道时,他们每隔十分钟把这个文件包向地球的方向发送一次。
由于彗星几乎转了过完美的一百八十度,此时的金星离他们来的时候还相差不远。大家从彗核上遥望金星,都有一股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觉。
终于,方自然那音调的录音讯号中断了,代之以一个兴奋莫名的声音:
“李志,李志,太好了。你们每个人都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