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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混沌 -丛维熙-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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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局干部,陆鲁山和孙本桥都是大学生,青春和 年华凋谢于悲惨的年代(见书后附文《金陵寻梦》)。
  当时,对形势具有陆鲁山这种尖锐观点的人,在老右群体中是绝对少数;多数老右对现 实均抱有幻想,我则处在理性和感性剧烈冲突之中。比如:指导员李文山找曾经在北京丰台 区当过中学音乐教师的徐洲谈了话,询及他一旦重回社会,手指能否适应再弹钢琴的问题, 就立刻被老右视为一颗解禁的信号弹,升在了阴霾的天空。前文提到过,因煮吃癫蛤蟆险些 丧命的“上海少爷”陆丰年,似具备从细微中透视宏观的特异功能,他说:“不要忧心忡忡 了嘛,咱们集中到‘584’来,本身就是向社会跨了一大步。你看咱们后院的成员,属于社 会上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不属于劳改范围。由此可以推论,我们正在向回归社会过渡。”
  “584”的后几排房,确实住着一些非劳改成员。他们是来自北京市内无依无靠的老 者。后来渐渐知道了这些鳏寡孤独所以弄到这儿来,而没有留在北京市的街道抚养,并非乐 天派陆丰年推论的那么简单。我和一个老者交谈过,他告诉我,凡是到清河农场来的老人, 都是有“前科”的人,或原来国民党的遗老遗孀;或解放前天桥的混混和妓院的老板等,貌 似由民政部门抚养,实际属公安局十三处管制。我确信这个老头儿的话并非虚言,因为他本 人就是原国民党军队中的一名下级军官。再看看这些老头儿老太大的生活处境,更觉陆丰年 君的推论过于浪漫:他(她)们的衣衫皆褴褛不堪,老太太蓬头垢面,老头儿甚至伸手向老 右要烟头吸,他们的房前屋后堆放着垃圾,闲饥难忍的遗老们,半天半天机械人一般地在垃 圾山边翻腾,仿佛下边埋着金银财宝似的。但那一双双长满黑皴的手指拾进锅碗里的东西, 不外是烂菜叶一类的玩艺儿。有时,他们排成一溜儿,坐在向阳的墙根下,闭目养神。奇怪 的是很难见到他们彼此说话,一个个的形象倒是酷似电影《红岩》中的疯老头子华子良。他 (她)们似乎靠回忆为生,在向阳的墙根下静待夕阳落山……
  希望在我心中破灭了。
  没有希望的日子愈显其长。
  有的不甘心这种命运的人,开始挣脱铁丝网。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张志华。他原是北 京大学新闻系的高才生,福建南安人氏,此人极其聪明,还常常制几句诗以露文采。有一天 清晨,他一人推着一辆小车(上边装有铁锨、扁担和抬筐),提前往场工地运送工具。待等 大队人马抵达工地后,只见工具车放在那儿,人不知到哪儿去了。我们都以为他躲在土坡后 或什么避风的地方拉屎,因而并没在意;时至中午收工集合时,才发现张志华逃跑溜号了。 这无异于另一颗信号弹,他给在幻灭中彷徨的“同类”心中塞进了一团疑云:既然是前途充 满了希望,为什么他还逃跑?
  不久,另一件事又给我灰色的心田,带来了一丝曙光。大约是1962年的夏天,我姨兄 张玉华背着食品从北京到劳改农场看我,趁那位姓杜的队长不在屋的瞬间,递给我一封短 信;信尾没有署名,但那字迹我分辨得出来,这是文友刘绍棠写来的。他在信中告诉我,王 蒙重新在刊物上发表了小说,邵燕样在《人民文学》上也有诗作问世;他的短篇小说《县报 记者)将在《北京文艺》上亮相云云。这个信息,对我说来比姨兄带来的那一堆食品还重 要,因为那是冰河解冻的消息,是关联到劳改农场一大批落难知识分子命运的大事。所以, 我姨兄一离开农场,我立刻把这一准确的佳讯,告诉了我的那些“同类”,于是老右们心中 渐渐熄灭的火,又重新开始冒烟,大家都把这封信上提及的事情,视为政治上的天空放晴的 征兆,觉得同类已然能在刊物上发表作品,解放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遥远了。
  有人唱歌。有人写诗。简陋的监舍里,偶尔还能听到二胡琴声,有京剧爱好者,还常常 来上一两段清唱。大家归心似箭,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话题几乎都是一个:我还能不能重新 从事过去的工作。回盼那些时日中的种种表现,既感到中国知识分子的可爱,更感到中国知 识分子的可悲。说其可爱,是他们中的多数不计恩怨得失,尽管他们莫名其妙地受到了几年 的惩处,但是仍揣着一颗赤诚报国之心。说其可悲,也正是由于这种屈原精神,限制了他们 对社会的透视和洞穿的能力,他们往往不去思考功与罪的界限,而沉溺于个人前程的幻灭感 之中。因而一颗小小的星火,哪怕是旋即熄灭的萤光,也会在他们心头掀起波浪——我也不 能摆脱知识分子心灵上可悲的积淀,认为解禁的日子确已到来。
  所以,在1962年暮秋,农场里传来“老右”再次集中,乘火车去北京郊区的团河农场 的消息时,这些“老右”的心迷醉如痴。在去往茶淀火车站的途中,不知谁带头在卡车上唱 起《歌唱祖国》,立刻一唱百和。
  歌声穿过荒芜而饥饿的土地。
  歌声在黄尘滚滚的农道上飞扬。
  “再见吧!清河的芦苇塘!”
  “再见吧!死亡的天国‘586’!”
  “我们‘拜拜’了!”
  “我们去北京!”
  梦!这些痴情的知识分子,幼稚的完全是一厢情愿的黄粱美梦!
  1988牟秋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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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节 在昔日乾隆帝狩猎的行宫旁
  如果劳改农场也能按人类的宗教概念,区分为“天堂”和“地狱”的话,我们这些来自 茶淀农场(对外叫“清河农场”)的老右,来到团河农场则如同从“地狱”走进“天堂”。 团河农场位于北京城南十多公里的“团河宫”之畔,“团河宫”曾是昔日乾隆皇帝狩猎之后 落脚的行宫。我们所以能知道这个历史典故,因为我们老右中间有一个“地理仙”。当我们 刚刚登上从茶淀开往北京的火车,押送我们上路的劳改队长,就把我们的下一个驿站团河农 场的字号,告诉了我们。
  人都离开了茶淀,保密已无任何必要。何况老右们的命运,此时行情看涨,有什么必要 还让我们蒙在鼓里呢?
  如同一声惊蛰春雷,惊醒了冻土层里的一条条蚯蚓,车厢里开始活了过来。老右们刚才 好像被茶淀的夜风吹僵了,“团河”这个字眼,使我们有了热力。首先开口出声的就是原北 京师大的地理系学生曹克强,他说:“那儿是一块风水宝地,由于乾隆皇帝到过那儿,那儿 便有了亭、台、楼、榭甚的。地理位置还紧挨着一条小河,那河叫甚的名字来着?”他一边 叩打着脑门,一边回忆着那条河的名字。此时我们那一节车厢里的人——包括那位队长,都 在倾听曹克强君的白花。
  当然,我们听曹君的话,比听那位队长的话精神要专注得多——因为那是我们这群“黑 乌鸦”将要栖息生存的鸦巢。中央在广州召开的有关“为知识分子‘脱帽’问题”大会的 事,虽然没有明确包括我们这些被打入最底层的老右们,但这股风必然会波及我们的命运, 则是大家共认的。不然的话,把我们调往北京市郊来于什么?!基于这种心态,老右们迫不 及待地向这位“地理仙”询问起有关团河的其他问题。
  事隔多年,我的同类究竟向曹克强提出了一些什么问题,我已无从回忆;但是曹君的风 趣之谈,我却记忆如初。他说:“我记起来了,那条小河名叫凤河。我这个老西子喜欢觅 古,到北京来上学,每到星期日就在皇城各处乱转。团河宫早已经败落荒凉,至于当初乾隆 皇帝在凤河边,是不是演出过风流的凤求凰和凰求凤甚的,我就无以奉告了。”由于曹克强 的幽默诙谐,使我在火车上就结识了他。他是山西人,脸黑得像山西出的煤,大概因为水土 的关系,牙齿上长满了黄斑,再加上架在鼻梁上那副圈套圈的近视眼镜,也可以称得上老右 中的一怪了。
  “地理仙”的话并非虚言,团河农场确实在凤河旁边,这是我们抵达农场之后才知道的 事情。它分南北两区,南区是在押犯人,主要劳动项目是种水稻:北区则是劳改队,完全经 营果园。当我们从永定门火车站下车,几辆汽车把我们拉迸农场场区时,那无边无际的葡萄 架,一直伸延到我们目光的尽头。此时虽已入冬,但果园的色彩依然斑斓,对我们这些来自 荒芜大盐碱滩的老右来说,确实有喜出望外之感。特别是在沿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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