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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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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7;6,1;3,5;4,1;”琼玛的声音就像机器一样平缓,“8,4;7,2;5,1;这个句子完了,塞萨雷。” 
  她用针在纸上戳了一个洞,以便记住确切的位置。然后她转了过来。 
  “早安,医生。你看上去可是一脸倦容!你身体好吗?” 
  “噢,我身体还好——只是累得要命。我陪着里瓦雷兹熬了一夜。” 
  “陪着里瓦雷兹?” 
  “是啊,我陪了他一整夜,现在我必须回医院,照顾我那些病人。我过来看看你能否找到一个人去照顾他几天。他病得挺重。我当然会尽力而为,但是我没有时间。而且他又不让我派个护士去。” 
  “他得了什么病?” 
  “呃,病情相当复杂。首先——” 
  “首先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谢谢。关于里瓦雷兹——无疑他的病情是因为受到很多神经刺激,但是主要原因是旧伤复发,好像当初治疗得非常草率。总而言之,他的身体是垮了,情况十分可怕。我看是南美那场战争——他在受伤以后肯定没有得到适当的治疗,可能就地胡乱地处理了一下。他能活下来就算万幸。可是伤势趋于慢性发炎,任何小的刺激都能引起旧病复发——” 
  “危险吗?” 
  “不、不,主要的危险是病人陷入绝望,并且吞服砒霜。” 
  “当然是非常痛苦了?” 
  “简直可怕极了。我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忍受。晚上我被迫给他服了一剂鸦片,以便麻木他的神经——这种东西我是不喜欢给一位神经质的病人服的,但是我没有办法。” 
  “他有点神经质,我看他应该是吧。” 
  “非常神经质,但是确也勇气过人。昨晚只要他不是真的疼得头晕目眩,他就显得镇静自若,着实让人感到惊奇。但是最后我也忙得够呛。你们以为他这样病了多长时间?正好五夜,除了那位傻乎乎的女房东,叫不到任何人。就是房子坍塌下来,房东也不会醒来。即使她醒了过来,她也派不上用场。” 
  “但是那位跳芭蕾舞的姑娘呢?” 
  “是啊,这不是怪事吗?他不让她到他跟前去。他极其厌恶她。总而言之,在我见过的人当中,他最让人感到不可理解——完全是一团矛盾。” 
  他取出了手表,全神贯注地看着。“到医院去要迟到了,但也没有办法。我的助手只得独自开诊了。我希望我能早点知道这事——不该那样强自撑着,一夜接着一夜。” 
  “但是他为什么不派人过来说他生病了呢?”马尔蒂尼打断了他的话。“他总该知道他病成了那样,我们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希望,医生,”琼玛说道,“昨天晚上你叫上我们一个人,那就不会把你累成了这样。” 
  “我亲爱的女士,我想到了去叫加利,但是里瓦雷兹听了我的建议暴跳如雷,所以我就不敢派人去叫了。当我问他想把谁叫来时,他看了我一会儿,仿佛是被惊呆了。然后他用双手掩住眼睛,并说:‘别告诉他们,他们会笑话的!’他好像受困于某种幻想,觉得人家会笑话什么。我搞不清是什么,他老是讲西班牙语。话又说回来,有时病人总会说些奇怪的东西。” 
  “现在谁在陪他?”琼玛问道。 
  “除了女房东和她的女佣,没有别的人。” 
  “我立即就去,”马尔蒂尼说道。 
  “谢谢你。我天黑以后还会过去。靠近那扇大窗户有张桌子,你会在抽屉里发现一张写好的医嘱。鸦片就在隔壁房间的书架上。如果病痛又发作了,就给他服一剂——只能服一剂。但是别把瓶子放在他能拿到的地方,不管你做什么。他也许会禁不住诱惑,服下过量的药。” 
  当马尔蒂尼走进那间阴暗的屋子时,牛虻迅速转过头来,并且伸出一只发烫的手。他又开始模仿往常那种轻率的态度,只是模仿得很拙劣。 
  “啊,马尔蒂尼!你来催我交出那些清样吧。你不用骂我,昨晚的会我不就是没去参加嘛。事实上我的身体不大好,而且——” 
  “别管开会了。我刚见过里卡尔多,过来看看能否帮上一点忙。” 
  牛虻把脸绷得就像是一块燧石。 
  “噢,真的!你也太客气了,但是犯不着这么麻烦。我只是有点不大舒服。” 
  “里卡尔多把一切都跟我说了。我相信他昨晚陪了你一夜。” 
  牛虻使劲咬着嘴唇。 
  “我挺好的,谢谢你。我什么也不要。” 
  “很好,那么我就坐在隔壁的房间。也许你会觉得非常孤单。我就把房门虚掩着,以防你叫我。” 
  “你就别麻烦了,我真的什么也不要。我会白白浪费你的时间。” 
  “伙计,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马尔蒂尼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样骗我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没长眼睛吗?你就尽量躺下睡觉吧。” 
  他走进隔壁的房间,把房门虚掩着,拿着一本书坐了下来。他很快就听到牛虻烦躁不安地动了两三次。他放下了书,侧耳倾听。出现短暂的寂静,然后又烦躁不安地动了一下。然后喘着粗气,呼吸急促,他显然是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他走回那间屋子。 
  “里瓦雷兹,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没有回答,他走到了床边。牛虻脸色发青,像个死人一样。他看了牛虻一会儿,然后默不做声地摇了摇头。 
  “要我给你再来点鸦片吗?里卡尔多说如果疼得厉害,你就服一剂。” 
  “不,谢尉。我还能挺一会儿。回头也许会疼得更厉害。” 
  马尔蒂尼耸了耸肩膀,然后坐在床边。他默默地望着,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他起身拿来鸦片。 
  “里瓦雷兹,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你能挺住,我可挺不住。你一定要服下这东西。” 
  牛虻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它服下去了。然后他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马尔蒂尼又坐了下来,听到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而又均匀。 
  牛虻太累了,一旦睡着了就难以轻易醒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白天和黑夜里,马尔蒂尼好几次走到他跟前,看望这个平静的身躯。但是除了呼吸以外,丝毫看不出他还活着。脸上那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最后他突然感到害怕起来,要是给他服了太多的鸦片该怎么办?那只受伤的左臂放在被面上,他轻轻地摇了摇这只胳膊,试图把他叫醒。在他摇的时候,没有扣上扣子的袖子褪了下去,露出多处深深的疤痕,从手腕到胳膊肘全都是这些可怕的疤痕。 
  “刚刚落下这些伤口时,这只胳膊一定好看得很。”里卡尔多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 
  “啊,你总算来了!瞧瞧这儿,里卡尔多。这人不会长眠不醒吧?我还是在十个小时之前给他服了一剂,自那以后他就没动过。” 
  里卡尔多弯腰听了一会儿。 
  “不会,他的呼吸十分正常。只是累了——撑了一夜,他是顶不住了。天亮之前还会发作一次。我希望有个人彻夜守着。” 
  “加利会来守夜,他已经派人捎了话,说他要在十点过来。” 
  “现在快到了。啊,他醒了!看看佣人把水烧热了没有。轻点——轻点,里瓦雷兹!行了,行了,你不用跟谁斗了,伙计。我可不是主教!” 
  牛虻突然惊醒了,露出畏缩、害怕的表情。“轮到我了吗?” 
  他用西班牙语急忙说道。“再让他们乐一会儿。我——噢!我没有看见你,里卡尔多。” 
  他环视房间,把手搭在额头上,好像有些茫然。“马尔蒂尼!噢,我还以为你已走了。我一定睡着了。” 
  “你睡了十个小时,就像神话中的睡美人一样。现在你要喝些肉汤,然后接着再睡。” 
  “十个小时!马尔蒂尼,你肯定不是一直在这儿吧?” 
  “我一直都在这儿,我开始纳闷是否该给你服鸦片。” 
  牛虻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那么走运的!那样委员会在开会时不就安静了吗?里卡尔多,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不能慈悲为怀,让我清静一下吗?我就讨厌被医生折腾。” 
  “那好,喝下这个,然后我就走开,让你清静一下。可是过一两天,我还是要来,准备给你彻底检查一下。我看现在你已经过了危险期。你看来不像是盛宴上的骷髅头。” 
  “噢,我很快就会没事的,谢谢。那是谁——加利吗?今晚我这儿好像是宾客盈门。” 
  “我过来是陪你过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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