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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最遥远的旅行-劳伦斯述评-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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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观点:“种族必须有其商业性质。”赫米恩一本正经地说:“我认为这种激起竞争的精神是错误的。”杰拉尔德马上反驳说,竞争对生产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是必要的刺激。赫米恩慢悠悠地说着“不对。”伯金插话说:“我憎恨竞争精神。”杰拉尔德不甘罢休,竭力反驳,赫米恩不知所措,但她又不甘失败。争论越来越激烈,最后涉及到国家与民族的问题,伯钦的情绪也被完全卷了进去。

  宴席总算结束,大家到花园里溜达去了。伯钦情绪低落,在这种地方,与这群人相处,他感到压抑。杰拉尔德走过来责怪他为什么和新郎在婚礼上迟到,导致新郎跑去追新娘的丑剧,还说:“做事要就做好了,否则就别干。”伯钦讽刺杰拉尔德像是在说格言。杰拉尔德也瞧不上他的态度:“你根本就不信奉任何行为准则,是吗?”伯钦回答:“准则?你说对了,我恨准则。它们对普通人来说必不可少,不过任何一位稍微成器的人都可以自由放纵,自行其是。”他认为新娘甩开新郎跑向教堂,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仪式。“依冲动不假思索地自发行动,是世上最难达到的事,而且是唯一真正美好的事情,没什么不正常的。”杰拉尔德喜欢伯钦有独立的见解。如果人人都这样多好,他想,可惜他们只愿意人云亦云。不过他常常不明白伯钦的尖锐。伯钦一针见血的毫不客气的批评使他经常陷入难堪。他们俩个总是这佯,争得面红耳赤,再下去就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但尽管如此,他们都做出不在乎的样子,他们想保持关系,但也正因为这,他们的友谊受到抑制,没有得到深入的发展。

  一天下午快放学时,伯钦走进厄秀拉正在给学生上初级植物课的教室。课桌上摆着扬花、榛本和柳树枝。孩子们正聚精会神地听厄秀拉讲解杨花的植物结构和作用。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西边窗口射进来一束深铜色的光柱,给孩子们的头上抹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辉,对面墙上映着瑰丽的霞光。伯钦走到墙根,扭开电灯,教室里一片明亮。伯钦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厄秀拉,厄秀拉惊喜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颤动,仿佛突然被从梦中唤醒,脸上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柔和的美。他们刚谈了几句,赫米恩·罗迪斯来了。“我看到你的车停在这里,所以就来了,你不介意吧?她亲昵、调皮地对伯钦说。厄秀拉和全体同学都注视着这个衣着打扮标新立异的女人。赫米恩问厄秀拉是否也介意她不期而至,并问她在讲什么给学生听。表面上她挺热情,而厄秀拉分明感到的是她的盛气凌人和鄙视。这时,伯钦过来向赫米恩介绍她没注意到过的雌性和雄性杨花如何授粉。

  下课了,他们三个人留在教室里说话。赫米恩邀请厄秀拉带妹妹古德伦到她的住处布雷多尔比住几天。她跟厄秀拉说她很欣赏古德伦的小型木雕,认为小巧玲珑的东西似乎更微妙。厄秀拉则说:“一只老鼠就不比一头狮子更微妙。”赫米恩凝视她片刻,便拿腔拿调地把站在窗边观外景的伯钦叫过来,怪声怪气地笑着问:“你说小玩艺比大东西微妙吗?”她根本不把厄秀拉放在眼里。见伯钦没有吱声,她又拿孩子做比喻:“你真以为孩子们比大人更容易被触发意识?”伯钦见她如此无知和无理,随便谈论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不禁沉下脸来,心里憋着怒火,面颊塌陷下去,脸变得煞白,非常可怕。“不是触发他们的意识,他们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意识。”他粗声粗气地说。赫米恩心不在焉地反驳:“刺激并加快他们意识的成熟,岂不更好?”不料伯钦声色俱厉地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摆在那儿的小红花就是等着授粉的?”他一脸的轻蔑。赫米恩有些倦意了。她强打精神,坚持自已的思路。她以慢悠悠的、单调的声音问伯钦,是不是让孩子们保持童真、不学无术、做低等动物,才算得自然可爱。伯钦对她的这种自以为是的嘲讽大动肝火,他无情地指出,赫米恩追求知识是因为知识就是她的一切,她自己实际上没有本能的激情,她的本能是追求知识以满足自己的欲望,窥视自己的动物本能,这比墨守陈规的唯理智论还要颓废、卑鄙,因为她的意识产生于她的知识中,产生于她的头脑中(而不是激情和直觉中),她是在这种意识的指导下,追求所谓的激情。说到后面,他几乎是在猛烈进攻:“你的激情也不过是一派谎言,这根本不是什么激情,是你的意志,是你专横的意志。你不过是想抓住事物,置于你的控制之下。你是想控制。为什么呢?因为你没有一个真正的肉体,没有具有肉欲生活的躯体。你根本没有性欲,你仅有自己的意志、意识上的自负和追求权势上的贪婪,就想无所不知。”赫米恩被攻击得浑身乱颤,神不守舍,她迷迷糊糊地问:“你真的需要性欲?”伯钦回答:“在这个意义上,完全就是。它是一种实现,实现脑子里没有的伟大的隐密的知识,这种隐密是无意识的存在,它对人的自我是死亡,但对另一个自我却是新生。”“脑袋里怎么会没有这种知识?”赫米恩问。“它是在血液中……”伯钦再往下讲时,赫米恩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脸上露出不屑与嘲笑,转身去与听得入神的厄秀拉落实邀请她们姐妹俩去她家的事,伯钦则毫不理会,越说越来情绪,越自信,该道再见的时候,他仍一动不动,完全沉静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实际存在的肉欲和我们精神上有意追求的荒淫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只要观察自己,就会发现,这种精神上的堕落就在脑子里面。只有发泄出来,进入未知世界,放弃意志,才能真正懂得什么是肉欲。必须这样做。只有学会去死,才会得到新生。”“然而我们竟如此自欺之人,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自高自大,却又毫无自尊心,宁死也不肯放弃我们那些可怜的自负、伪善和固执。”伯钦像是在演讲。赫米恩根本没注意听,只是尴尬地站着,轻蔑地耸耸肩。厄秀拉偷偷地看伯钦,她觉得伯钦身上有一种自然的魅力,一种内在的奇特的魅力,这时,她心中有一种丰富、自由的感觉。

  赫米恩自以为聪明地止住了伯钦的高谈阔论,伯钦眉宇间露出不快。他们告辞了,厄秀拉呆呆地朝门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上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高兴。她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星期六上午,古德伦和厄秀拉到威利湖边散步。雨后的大地一片生机,小鸟儿在清新的空气中站在嫩枝上啁啾,路边的花草湿漉漉地微微闪光,绿油油的树篱朝气蓬勃。两位姑娘很快来到了威利潮畔。初夏的湖面蒙蒙胧胧的,树林和草场与湖水相交辉映。突然,前面船台上闪出一个白色的人影,随即,那人影一跃而起,在空中划了一个白色的弧线,哗地一声在湖面溅起了水花。浪花激起的涟漪中浮出游泳者,姐妹俩认出来那是杰拉尔德。杰拉尔德也看见了她们,他兴奋地向她们招手,杰拉尔德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和自豪:在这么冷的水里,他无所畏惧,无拘无束,他是这与世隔绝的水的天地里自由欢畅的主宰。古德伦对他羡慕得直感到难受,她太想自己也能脱了衣服跳下水中了。由于不能像他那样随心所欲,她有一种被罚入了地狱的感觉。“上帝,做个男人该有多好。”她感叹道。厄秀拉大为不解,而古德伦则越想越感到不公平,说女性在生活中比男人有更多的障碍,说着说着,脸都涨红了。

  厄秀拉跟古德伦说杰拉尔德小时候枪杀了自己的弟弟。古德伦大为惊讶。原来,他和弟弟一起玩枪,让他弟弟看枪管,谁知枪膛里有子弹,他弟弟的脑壳被打飞了。厄秀拉认为这种意外的背后也有一种无意识的意图,她说人的本能不会在另一个人看枪管的时候扣板机。古德伦不同意姐姐的观点,她认为那完全是两孩子之间玩游戏时的意外事故。

  伯钦没有固定的住所。除了在诺丁汉因工作原因有个住处,他还不定期地去伦敦或牛津。这天他来到火车站准备去伦敦,在月台上,遇见杰拉尔德,他正在读报。伯钦发现他身上有双重意识:一面在积极地思考报上的内容,一面用眼眼扫视周围的情况,而且巨细无遗。伯钦很讨厌他的这种习惯。杰拉尔德发现了他,走过来伸出了手。他也正要去伦敦。伯钦躲避不了,只好与他同行。

  餐车里,两人相对而坐。伯钦浏览了一下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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