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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许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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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斩的原是知道这云郎的冤屈的,见太守走了,又听得法海一番宣道,只当是少做些孽,便准了。

行刑的与云郎松了手,云郎原是听得见法海说话的,就在当地给法海嗑了三个响头。法海念了个佛号,只盘腿坐在他旁边诵着大悲咒往生经。

云郎拉过那琴来,抖索着手拂摸着琴。架在脚上,拨起弦来,却是“广陵散”。如山崩兮岩绝,似怒涛兮惊雷。声厉兮凄恻,音婉兮又悲切。直弹得河川易色云水怒,天昏昏兮地惨惨。

云郎面上无一丝怯色怕意,只把那琴儿拂弦儿拨,只拨得十指血涟涟。却听追魂炮起,那监斩官掷下签来。云郎仰面大笑,却只出得几个沙哑之音。刽子手手起刀落,一腔热血齐浇在那琴上。

'第六章'第二节

 '回目名:'许小乙重续鸳鸯梦,裴文德一焚玲珑指

法海离了杭州府,来到镇江,打听那泽心寺的位置。却见那长江江心一座小岛,岛上草木倒是繁茂,只隐隐几座破屋。来到渡头,与那船家说着重振泽心寺的事情,那些个船家无不高兴,为中一个老的,便渡他上岛。上得岛来,却是野草丛生、虫蛇遍地。那破屋烂房根本不能住人,船家便引他在东边找着一个石洞,便还开阔,可以遮风躲雨。

法海又将先时化来的钱给了些与船家,着他买些吃食并农具。便在石洞安顿下来。

自此每日法海在洞中做完早课便去修葺那岛。开辟得些田地,来种些粮食菜蔬。有两个游僧名唤作印天、印可的,听得法海有此大愿,又见法海修行颇深,便拜在门下,以他为住持,要同振泽心寺。

一时一县皆知法海要重修寺院的事,也有上岛来布施的,也有随喜的,也有愿以工代施的。法海叫人伐了些树木,在洞外支了个草棚,让二位弟子住了,打理一应的事务。自已买了些纸墨,写了个大大的“禅”字挂在洞中,晚上在那字下参修。白日里无非与那些做工的整理寺基、搬材运料,或是开地种粮、担水做饭。那做工的每不准他做事,说是担当不起。法海便道,“我这禅门承自六祖慧能,有马祖道一首辟丛林,百丈怀海立下清规,道的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自己若只避疾苦,躲辛劳,又怎么救他人出苦海?”

这日,有个富商模样的人上得岛来,提着个大袋,沉沉的。大叫,“哪位是法海禅师?”众人指道那赤膊整地的便是。富商却是不信,以为众人哄他,说,“我是来布施的,却把我做孩儿来耍,这铜钱却是不长眼的,唐突了我生脚走了,却是你们的错。”

印天过来,念了个佛号,道那边的正是法海师父。富商便按着性子,随了印天过去。印天早早唤他师父道有客布施来了。

那富商见了礼,法海也放了锄头回礼。富商便把那袋钱递与法海道,“这里是五十贯钱,布施与禅师修庙。”法海念了佛号,双手接了交与印天,便又去锄地。

那富商好没趣,等一会道,“禅师,那可是五十贯铜钱!”

法海回道,“知道了。”

过了一会,富商仍不死心,“难不成还有比某布施得更多的?”

法海笑了,“若以布施钱财来说,没有再比您更多的了。若以布施心来说,却是平平。”

富商自知错了,低声道,“纵然是禅师嫌我心意未到,却连个谢谢都没有吗?那可是五十贯铜钱!”

法海却不停手上活儿,“你是向佛祖布施,我谢你做甚?再说敬畏佛法僧三宝,原是无上功德,我成全你的功德,应该是你谢我才对。”

富商一听恍然大悟。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提了水过来浇菜,忙上去搭手相帮。

老婆婆高兴地笑着道谢,富商想起法海的话来,道,“不必谢,原是为自己积功德的。”想到这,心中美滋滋的。望着法海深深一拜下岛去不提。

那一郡中人皆知有个叫法海的僧人住在泽心寺,要重修泽心大庙,再立佛祖金身。却被许仙听得了,好生的高兴,却又怕是那重名的。见人道着那法海的年纪相貌,确是自己的法海不错了。

便对三娘说着个谎,要上岛去见法海。他道,“你上次怀着个哥儿,平白地便掉了,可见是我们没有修得这个福缘。听说那泽心寺有个法海和尚,道行是极高的。又要修寺院,这样的功德,你我若不去随喜布施,却是平白地失了机缘。”那三娘道正是,便要备了钱物一同去。许仙拦着,“你身子方好些,怎经得这路途险远,况又是要坐船涉水的,若再劳伤了反不好。”三娘见他说得在理,便把那布施的钱物并香烛都准备好,选了个好日子,送他出门。又唤一个小厮跟着,许仙道,若这般的前呼后拥,反不虔诚了。三娘便作罢。

许仙行出街口,恨不得打着飞脚往泽心寺去。

上得岛来,也顾不得烧香,只往那人里一一寻去。见着个极熟的背影,裸着上身背着块方料——那背是再熟悉不过,也不知在梦里见过多少回的。便要叫法海,嘴张着老大却出不得声来,只定了定神哽咽着喊出“法海”二字,待法海回头时,许仙眼中竟滚出泪来。法海见是许仙,愣在当地半天动不得。

法海放下方料,叫印天来接着许仙的施物。便与许仙同到那洞中去坐。两人互诉了分别后的境况——法海便把如何说那个偈语,无德如何传衣体,如何圆寂,他又云游过何地,有怎么样的修行心得俱说了。许仙也把他怎样地受陈公靖赏识,怎么地得白公眷顾,怎么样与白三娘结为连理,又怎么因苏云郎之事获罪来在镇江也一齐说了。待说到苏云郎时,两人不免又难过了一回。

说着话儿不觉已是日落西山,许仙却不肯走,与他师徒三人胡乱吃了些斋饭,仍与法海谈心。

印天二人自在草棚里打坐。法海每日要在洞中念完经后方入睡。许仙等他念经完毕,便倚过来。

多年不见,许仙想是想得紧了,便来摩挲法海的身子。法海那里肯依,道,“你我已不比从前了,我自受了师父的杖钵,立誓要光大禅门宗法,是再不得如从前般与你厮混的。况你也有了家室,再做这样的事儿,却怎么对得起你那贤妻。”

许仙不理,“你自光大你的宗法,我自要我的心意。你一贯地说向内求法,我向心内求着的便是与你一道儿。况你那偈中也说‘心上只一人,何处容尘埃’,我心上只你一人,却有什么的不对?”

法海知他又在混说佛理,且知他是那种认着个理便再不肯放的人,便说,“却把你那妻子怎么办?从来男子娶妻生子,传承家业,你却这般地胡来,怎么行?若你心中还有我,便听我一句,一则好好居家过日子,再则也可让我静修。”

许仙道,“我不信你真个心中没了我。若没我时,你见着我愣在那里做什么——这是你和尚的修行吗?”又说,“我原认识你在先,也与你做那事在先。若说娶着妻子,也是为世所逼,原不是我的本心。想那佛祖当年也是有妻子的,还有孩子,却也舍得下,我却怎么舍不下?”

法海念了个佛号,道,“休说那混话,佛祖岂是你可比的,当日佛祖是为求取人间大道、宇宙正法才离家别子的。你却不过是为着——”

许仙打断他的话,“我却为着什么,你说我却为着什么?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心。我比不得你,没那些个远大的理想,高尚的情操。我是那混人一个,可我知道我的心在哪里?你却知道你的心在哪里么?”说着竟哭起来。

法海也不知怎样劝他。哭了一会,许仙又说,“我总不过是在六道轮回中不得超脱的,你便是成了佛做了祖,我便投胎做个恶鬼,被你劈了砍了,增了你的法力,加了你的佛光,我便心满意足了。”

法海忙叫他不可如此说,心上已是戚戚,那许仙仍说,“我若投在那树木花草身上,便做个灯芯草,日日点在你那金身前守着你。”法海不觉搂住许仙,许仙也顺势靠在他胸前,把手伸进他的僧衣摸捏起来。法海也再无心力去拦他,只由着他。

两人相偎已久,许仙除了他的僧衣,脱得自己的衣裤。。。。。。(此处删去一段,约90字。)把个法海弄得十方诸佛灭寂,三世佛陀转生。也分不清今昔何昔了,只见得“禅”字下油灯跳荡明灭,洞门外尘世寂然无闻。

待法海完事,许仙起身去方便。

再进得洞来,法海胡乱地披着僧衣盘坐在石床上,床下扔着一把戒刀在灯光下十分刺眼。

许仙吓得大叫,却是怎么了?已然明白了一些,忙上下左右查看法海。法海推开他,“我已犯了戒律,本当用戒刀自行了断,却有大愿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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